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重生之岁月长情 作者:素飞柳 文案 直男宋青在30岁生日当天猝死,死因不明。 本来以为完全没活够的自己就得这么翘辫子了,结果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的新身份也叫宋青,一个叛逆喜画浓妆天生爱男人的少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宋青前世谈过几场恋爱,从中学到了一个道理:时机未到,勿越雷池。 这个叫席城的人,是宋青安稳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意外。 少年时向往剑花煮酒,快意恩仇。 席城。 这个名字如掉进草原的流火,以不可预见的速度蔓延开来,终于成了一种符号。 爱情来得这么突然,如窗柩上的藤蔓,缠绵婉转,无论过去多少个四季,依旧鲜明锃亮。 我想一直与你牵手,诚然白头,亲爱厮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文风温吞,副CP若干。 1V1,微现实向重生文,温柔攻X乐观受。 内容标签:强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青,席城 ┃ 配角:陈渊发小,深井冰,双重病患 ┃ 其它:重生,宠   ☆、我叫宋青   昨天是宋青30岁生日,只请了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聚了一聚。   一群人在一品长安直闹到零晨三点才散。   临走时宋青还有几分清醒,找来服务员买了单,然后又找车送了陈东他们回家,等都料理完了,宋青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一品长安的地下车库里,正准备回身去开车,想想自己喝了酒还是不要开车了,遂打算在路边拦辆出租车,结果刚走出几步,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宿醉是非常痛苦的。   宋青在床上呓语了一声,眼睛还未睁开,酒精在身体里沉寂了一夜带来的难受劲已经先一步钻了出来,他抱着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他平时很少喝酒,只是昨晚高兴所以才多喝了两杯,不过陈东和刘洋他们应该比他更惨,宋青记得昨晚他把他们送上车的时候,陈东还趴在车窗上瞅他,傻了吧唧的笑:“宋儿,怎么你头上有光啊?”   宋青当时笑骂了一句,然后让司机开车。   想到昨晚陈东那傻样儿宋青不由一笑,心想陈东八成是喝多了,老眼昏花。   宋青嘴角边上的笑容还没褪下去,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吓得他立马翻身坐起来,下意识地去捞手机,连看也没看便划动接听了,电话那头有点吵,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吼吼地传了出来:“宋青!你他妈的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害得席恬现在要死要活的!你快点给我到云峰大厦来!席恬他要跳楼!”   宋青握着手机,抬手揉了揉还未完全张开的眼睛,驾轻就熟的道:“哥们,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什么席恬,他根本就不认识好嘛,而且这种电话宋青一年到头来能接到好多个,原因是他的手机号码十分吉祥,稍不注意别人就会按错,所以宋青对此非常能够理解,并且包容。   电话那端静了两秒,“你是不是叫宋青?”   宋青愣了一下,“是啊。”   “我□□X!你他妈的是宋青就赶紧给我到云峰大厦来!”   宋青把手机放远一点,觉得再这么吼下去,他的耳膜就得破了,那边的人还在说:“我跟你说宋青,要是席恬今儿真跳下去了你就是千古罪人!席家的人不会放过你,你们家的人一样不会放过你!”   宋青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觉得这么一大清早就有人跳楼虽然让人感慨但的确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当他听到“你们家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怔了一下,根本原因是,他们家除了他就再没有别人了。   宋青无比艰难的睁开眼睛,边对电话那边解释道:“你真的搞错了,我是叫宋青,但是我肯定不是你找的那个……”宋青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自发自觉的消失在了宋青的喉间。   他不太确定自己昨晚是不是真的回了家,但是眼前这充满哥特式风格的卧室绝对不是他的,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朋友的。   眼前的一切让宋青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无奈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话:“宋青,你快点过来!就当我求你了!席恬说马上要见你不然他就真的跳下去了!”宋青被说得烦了,直接把手机撂在床上,然后翻身下了地。这间卧室面积不小,但是因为整个房间里被各种光碟耳机手提电脑还有一些电子产品占满了,显得特别凌乱,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宋青光着脚在满地的“垃圾”中穿行,他其实只是想走到门边,拉开门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能碰见这屋子的主人,毕竟人家昨晚好心的收留了自己,若不道谢显得太没礼貌。   房间靠墙边的地方立着一块两米高的穿衣镜,镜面十分光滑,若凑得近了,连自己脸上的毛细孔都能看得见。   此刻宋青像座雕像维持着固定的那个姿势站在镜子前面,脸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是该狂笑还是该惊恐,这是个问题。   记得陈东常常对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穿得特别奇怪的留着奇怪发型的少男少女总是特别不能理解,扒着头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喜欢这种风格啊?   可惜没人能够回答他,因为他们这群三十好几的从小规规矩矩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老爷们跟陈东一样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   若用一句话来概括,不过一句生不逢时!   镜子里映着一张陌生的面孔,脸上画着诡异的烟熏妆,两只眼睛黑得像熊猫,左侧鼻孔上还穿着一只银色的鼻环,在浓妆的遮掩下,根本看不出这张脸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然而现在宋青在意的并不是这张脸是什么样的,他只是震惊、好奇,又有点难以置信,心想莫非现在已经开发出了一种能把人照成别人样子的镜子了?还是陈东他们的恶作剧?   去年刘洋过生日的时候,他们趁他喝醉了往他被窝里放了个美女,结果第二天早上刘洋无比沉痛的跟他们说他的贞洁没有了,惹得一群人大笑不止,之后这一年里,还常常有人拿这个开涮。   想到这里,他微微咧开唇,刚想笑一笑,这笑立刻就僵住了。   因为镜子里那个烟熏少年也咧开了嘴。   宋青心里一空,然后心跳就像打鼓一样“嘭嘭”跳起来,他毫不怀疑如果再跳得快一点,那颗拳头大的小东西就得从自己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宋青这里还直勾勾的盯着镜子看,床上的手机又响了。   他转过头去,看见黑色被子上那个同色的一闪一闪发着光的手机,突然有点恐慌,被忽略太久的压抑感随着激进的手机铃声猛然向他扑了过来,宋青感觉脑门儿上冒起了一层细汗,然后他只觉全身一紧,手指头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若说恶作剧,最多就是在他的脸上画个浓得不能再浓的烟熏妆,然而身材却是无法改变的,但是镜子里的这副身躯削瘦,骨架纤细,站直的时候两条锁骨像鱼尾似的,皮肤也是罕见的白皙,像久不见阳光的那种不健康的白,这跟宋青自己小麦色的肌肤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且宋青的身材虽然不胖,但也绝不会像镜子里面的人那样,瘦得连皮肤下的血管都看得见。   手机一直响,让宋青错以为这个房间变成了一个黑洞,铃声消失后还有余声在回荡,那声音一开始很小,然后渐渐变大,直荡到了他的心坎上。   若他还是个二十来岁刚刚大学毕业一双脚才跨进社会这个大染缸的宋青,估计现在早已抓着头发满屋子乱跑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了,然而他不是,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呆愣,脑子里一时想不起太多东西,就想知道别人过完生日第二天是怎么醒来的,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吧?照镜子的时候里面映的应该还是自己的脸吧?   不知过了多久,宋青从怔忡中回过神来,走过去接起手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在微微发抖。   手机屏幕上陈渊两个字大刺刺的摆着,一下子刺红了宋青的双眼,刚一接通,那头传来刚刚那个人的声音,“你丫的到了没有!”宋青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抬起来去揉自己的眉心,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然而另一个声音插话进来说:这是现实。   这该死的现实!   然后他说:“他跳了没有?”   陈渊在那边沉默两秒,沉声道:“宋青,你以为我一大早不睡觉跑来跟你开玩笑呢吧?我告诉你,席恬现在就站在云峰大厦的天台上,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云峰大厦有七十多层难道你不知道吗?他这么一跳下去不光他这辈子完了,你这辈子也不会好过!”   宋青觉得脑仁儿开始剧烈的胀痛起来,就像失眠的夜晚,明明眼皮已经重得不行,然而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两边太阳穴之间似乎有东西正在互相拉扯,那种心烦意乱像有千万只蚂蚁一齐钻进了心窝里,搅得人万分难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我现在过来。”   等宋青拉开房门,迎接他的是一整间奢华却空寂的大房子,他没来得及参观,便匆匆的下了楼拉开玄关处的大门,正准备走出去,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遂拉开旁边的鞋柜,在里面找了双自己能穿的,这才出了门。这一带应该是别墅区,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独门独院的刘洋楼,洋楼之间的间隔很大,空出来的地方全都做了绿化,宋青站在马路中央,一时间找不到东南西北,他本来方向感就不强,活了三十年基本没怎么出过远门。   宋青在别墅区里兜兜转转了大概十来分钟,才摸到小区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想写个轻快活泼的小受都没能成功,这次我觉得我可以,哈哈。 之前一直在存稿,不过写了很多个版本都不太满意,最后选了个写得最远的发,不过我写文一向没什么逻辑可讲,如果文里有BUG什么的,请大家相信我已经尽力了,智商不高的人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段子o(╯□╰)o 感觉好久都没有发文了,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 ———————————— 这篇文写的时候心情是比较轻松的,如果看文的妹纸觉得文章幼稚用词浮夸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自己也觉得很幼稚=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能喜欢吧。 虽然有点晚了,不过还是祝国庆快乐!!   ☆、时光如炬   宋青在别墅区里兜兜转转了大概十来分钟,才摸到小区的大门。   大门外面是车不马龙的柏油路,各种汽车公交车从上面浩浩荡荡的跑过,宋青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车子便朝云峰大厦飞奔而去,宋青将整个身子倚在出租车并不柔软的座椅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见司机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后视镜,宋青抬起头,一眼便看见镜子里那张媲美鬼怪的脸。   直恨自己刚才出门前为什么不先洗一把脸。   不过现在要折回去洗了脸再出来显然不太现实,宋青只得硬着头皮把脸转向窗外,不去看司机脸上古怪的表情,现在应该是初秋时节,空气里虽然还弥漫着炎热的余韵,柏油路两旁栽种着的树木已经有好些落叶在往下掉了,枯黄枯黄的,远远望去有点像鱼干,偶尔从车窗外面经过的人们岁数大的已经开始穿上长袖了,宋青回过头来,心里还是觉得慌。   因为这一路走来,他没有看到任何一处稍微熟悉的景致,甚至连这个城市的路边花坛都跟他生长的那个地方不一样,汽车控制台上显示的日期是2015年8月30号,他是6月14生的,从小到大过的一直都是阴历的生日,他记得昨天是7月29号,所以,现在的时间离他最后的记忆往后推了一个月,于是他只是睡了一觉,就一个月过去了。   宋青觉得头又开始疼。   摸出手机往“自己”的手机拨过去,等了几秒钟,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The number is……”宋青不死心,复又拨过去,等待他的依旧是同样的答复。   最后他有些挫败的把手机放下,一声叹息自喉咙深处发出来,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夹杂其中。   这种一觉醒来就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事情相信这世上没几个人遇见到,就算真遇到了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还会被当成疯子,想到这里,宋青正在按号码的手指堪堪停在手机上方一厘米的地方,若等下陈东接了电话,自己把从早上醒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然后果断的挂了他的电话呢。   想想也是很有可能的,宋青眼神有些黯淡,又想了一阵,终于还是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司机把车停下,“到了。”   宋青从口袋里掏出出门时在电脑桌上摸到的钱包付了钱,推门下车。   他虽然没来过这里,但云峰大厦很好认,七十几层高的建筑,站在楼下得以一种把脖子仰断的姿势才能看到顶,宋青有点奇怪,既然有人要跳楼,以国人喜欢凑热闹的习性为什么此刻楼下安静得很,就算有人从这里走过也都是行色匆匆的,宋青仰着头,眯起眼睛想知道从这里能不能看到那个跳楼的人,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顺手接起来,陈渊在那边问:“到了没有?”   宋青说到了,陈渊说,“那你直接上天台来。”   听陈渊的口气比刚开始要平静许多,宋青估摸着现场应该已经被控制住了,再说他也没看到天台上有人把脚搭出来,所以那个要跳楼的人应该已经被劝下去了吧。   云峰大厦应该是商业大楼,因为大堂里有开放式的休息区,里面还有很多着正装的人走来走去,宋青按陈渊说的乘电梯直接上了顶楼,七十几层,坐电梯花了不少时间,总之等宋青推开通往天台的大门时,就看见空旷的天台地界上站着好几个人,被围在中间的显然就是跳楼未遂的席恬同学了,但是陈渊在电话里没说席恬是个女的。   席恬见宋青出现了,立马挣脱开周围人的嵌制,跑过去扑进了宋青怀里。   宋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感觉席恬的双手就像两条藤蔓,正紧紧的拴在自己的腰上,鼻翼间同时充斥着属于女人的馨香气息,宋青虽说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对于这种一见面就冲上来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向来敬谢不敏,于是他抬起双手举在半空中,半点儿不敢碰这个像刺猬一样的女人。   陈渊见宋青这个动作,拼命的憋住笑,嘴上还正经无比的道:“席恬,既然宋青来了,那咱们先下楼再说吧。”宋青认出这就是电话里那个叫陈渊的男人,一听声音就知道了。   席恬把自己埋在宋青怀里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带着哭腔说:“不行,等下他又走了!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   闻言,宋青看陈渊以及身侧站着的那几个穿着制服的人都是一脸吃了大便的膈应状,然后他听见陈渊说:“席恬,怎么说宋青也是你表哥,你这样是乱|伦,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了这话,宋青也觉得膈应无比。   怀里的席恬还在摇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部挥霍到了宋青的衣服上,“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他!不生孩子也可以的!”   宋青在心里骂了声靠,这个女人……还真是敢想啊。   不要孩子?!那怎么可能。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渊又说:“可是你才15岁,宋青也才18岁啊,就算他肯娶你,你们也拿不到结婚证的,凡是没有结婚证就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严格说起来都是非法的。”   听陈渊说得正儿八经的,这下宋青不淡定了,强行将怀里的席恬撕出来,握着她的肩膀说,“席恬,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席恬见他一说话,刚刚才收了的眼泪又啪哒啪哒的往下掉,梨花带雨的模样虽然十分可怜,但是宋青并不是那种是个女人就会怜香惜玉的主,于是他说,“这里风大,我们先下去吧,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吃早餐,现在有点饿了。”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席恬。   一旁的陈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家伙忒没良心,人家姑娘为了他要死要活,到头来他却只想着自己的肚子!   15岁的席恬毕竟年纪小,又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出个门也是前呼后拥,哪里看得出来宋青眼睛里那层忽悠又纠结的神色,当下便乖乖的点点头,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嗡声嗡气地说:“那我们下去吧,我也饿了。”   席恬这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既然楼也跳过了反正现在是早餐时间那就该去吃早餐了吧。   宋青深知自己此刻笑出来可能不太好,所以拼命的忍住了。   一行人从天台下来,电梯在第33层停下,电梯门打开后,一个西式餐厅出现在了门后,几个人出了电梯后,陈渊便打发其他人走了,只剩下他、宋青和席恬三个,趁席恬坐下点餐的时候,陈渊把宋青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席城快到了,我们先撤吧。”   宋青想说席城谁啊,然而一对上陈渊的眼睛,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听陈渊的语气,他们对席城这个人并不陌生,而且陈渊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很正常,但是宋青感觉他很忌惮这个叫席城的人。   摸着自己仅剩的那点良心,宋青说,“把席恬一个人丢在这里?”   陈渊转过头看了一眼正拿杯子喝水的席恬,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肯定是没烧香,所以才会遇见这么个小煞星,而且陈家那个更大的煞星估计也快到了,说道:“没事,这大厦本来就是席家的,谁不认识自家大小姐啊,再说了,她15岁了,不可能迷路的。”   宋青在心里咂咂嘴,整个大厦都是席家的,那该得多有钱呢。   两人说话间,宋青不动声色的往陈渊身上瞟了几眼,陈渊看模样大概也就十八、九岁,长得斯斯文文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样子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宋青又想起今早出来的那个大房子,不由感慨其实有钱人的圈子真的是不大啊,否则怎么就凑一块去了呢。   陈渊又回头去看了席大小姐一眼,然后捅了捅宋青的胳膊,示意他快溜,然而两人到底是没能成功逃脱,因为他们还没走到电梯口,紧闭的电梯门突然开了,首先出来的是两个黑衣大汉,接着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虽然这人一身休闲打扮,但是衬衣纽扣一直扣到了下巴处是怎么个意思啊,还有就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不像是来用餐,反倒像是来捉|奸的,宋青自认自己也算阅人无数,但是长得这么好看又禁|欲的还真没见过。   这个男人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宋青感觉身旁的陈渊呼吸一下子就变慢了,仿佛憋着一口气,一直不敢好好的发出来,然后他听见陈渊用小如蚊蝇的声音叫了一声,“四叔。”   宋青被这声称呼惊了一下,然后对面的四叔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一双眼睛在陈渊身上扫了一圈,说道:“席恬不懂事,今天麻烦你了。”声音清冷无垢,凉得像大冬天里突然从天而降的一盆冰水,听得人心都凉了半截。   陈渊立刻一副狗腿子状:“四叔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   席城把目光从陈渊身上收回,看了一眼他身侧站着的宋青,然后又看向更远处正坐在那里吃早餐的席恬,声音依旧冷冷的道:“不过,若下次她要跳楼就不要再管她了。”   陈渊身体一颤,听见席城继续道:“既然她不想活,也别拦着她。”席城的口气再认真不过,说话时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的停顿,看样子倒是真心说出这话的。   宋青自觉是个没良心的,奈何一山还有一山高,今天他算是涨姿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又出现得好快!   ☆、何谓承包   那边刚刚拿了叉子才叉了一条意大利粉送进嘴里的席恬看见席城的时候,表情跟陈渊差不多,甚至比陈渊更夸张,她竟然直接拿起面前的高脚杯妄图来个掩耳挡铃,但这显然也是不现实的,且不说她的脸小到能不能被一只杯子挡住,光瞧席城面无表情的神色就知道他是收到了确切的消息才过来抓人的。   陈渊说宋青是席恬的表哥,那么算起来,原主跟席城也是沾亲带故的,宋青摸摸鼻子,心想自己如果不打声招呼会不会显得太奇怪,但是却在称呼上犯了难,若跟着陈渊叫,目测席城也就三十来岁啊,以自己三十岁的年纪还得叫对方一声叔,简直太丢份了!   他这里还没想完,就听见安静的餐厅里曝出一声尖叫,宋青忙定睛看去,见跟着席城来的那两个彪形大汉正一左一右的将席恬从椅子上架起来,席恬千金小姐一个,又细胳膊细腿儿的,哪里是两个大汉的对手,只能用尖叫来表示抗议,然而席城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双手抄在口袋里,左脸上写着无情,右脸上写着无欲,完全不顾餐厅里其他正在用餐的客人是否受到了惊吓,也实在是让人醉了。   这一幕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直把宋青雷了个外焦里嫩,直到席恬被押进电梯,席城也跨了进去,两道银色闸门缓慢的开始往中间闭合的时候,宋青还有点反应过剩,他是真的没有料到,跳楼没跳成的席恬,竟然被席城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带走了。   “四叔慢走。”身边的陈渊朝电梯里的席城弯了弯腰,礼数做得周全无比。   这一声慢走也把宋青神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电梯门已经完全合上了,旁边的指示牌显示电梯正在往下走,宋青摸了摸下巴,席城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席恬要跳楼,而席恬跳楼的主因是宋青,可是席城从头至尾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这让宋青有点摸不着头脑,莫非对方是想留着秋后算帐?   陈渊转过头来,似乎才发现他脸上诡异奇怪的浓妆,一脸嫌弃,“你出门不化妆会死吗?”   宋青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手指就变成了黑色,他无语的看了陈渊一眼,然后问了洗手间的位置便走了过去,陈渊见他走远了,无端端地觉得今天的宋青有点不对劲,好像走路的姿势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吊儿郎当,还有说话的口气也变了,变得温和了些,甚至连眼神都有些不一样,陈渊越想越觉得奇怪,但是具体是怎么个奇怪法一时也说不清楚。   宋青出来的时候,见陈渊坐在席恬刚刚坐的那一桌,正把脸杵在盘子上方大块朵颐,见他走过来,陈渊忙招呼他,“给你点了你喜欢吃的,吃了咱们再走。”视线在宋青脸上转了一圈,突然笑了,“好好的一张脸,偏偏被你这样那样的糟蹋,真是不知道惜福。”   宋青对此不置一词,只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见面前的餐盘里躺着一块七分熟的牛排,隐约还能看见纹理中的血丝,宋青觉得自己能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他忙一把将餐盘推开,对陈渊说,“一大早吃这么血腥胃受得了吗?”   陈渊手里还拿着一把银制的叉子,闻言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他,“你不经常这样吃吗?”   宋青一愣,义正言辞的说道:“早餐要营养健康,最好吃粗粮,最好不要有肉。”说着招来侍者,重新点了几样清淡的早点,陈渊等侍者走了,一把抓住宋青的手腕,“宋青,你是不是病了?”说完就要来探他的额头,被宋青一把挥开了,宋青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适应原主的生活态度,押着会漏馅的风险也绝吃不下那盘鲜血淋漓的牛排,“没病,就是今天一觉醒来,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陈渊拿眼角瞅他,“也包括喜欢男人这件事吗?”   宋青又是一愣,原主也喜欢男人……怎么感觉这个世界快要被同性恋们承包了。   陈渊见他老在发呆,不由撞了撞他,“对了,你考上A大,老爷子是不是高兴坏了?”这话里的意思是原主刚刚高考结束,而且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问题是A大是个什么鬼?是在本地还是外省。宋青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个A大是在外省,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随随便便消失个一年半载,回去找一找“自己”,顺便查查他突然跑到别人身体里的真相,然而下一秒这个愿望就被无情的打破了,他听见陈渊说:“A大好是好,就是离家太近了,估计你上了大学也得每天回家报道,”说到这里陈渊停顿了一下,无比同情的看着他,语气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幸灾乐祸,“谁让你是个有不良记录的不良少年呢。”   宋青觉得陈渊这话半点儿没说错。   光从原主这一身奇怪的行头就看得出来这大概也不可能是个乖孩子了,虽说少年人谁没个叛逆期呢,可是叛逆到往鼻子上打鼻环,这样的爱好从宋青的角度来看真的理解不了,当然,这是别人的生活态度他管不了,然而问题是,现在这个身体莫名其妙就被他给占了,而且占得毫无征兆,想回去估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法子,宋青无比悲剧的想,他以后是不是都得顶着这个鼻环出去见人呢。   宋青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试探着问,“我有那么坏吗?”   陈渊正拿餐巾擦嘴巴,闻言从上至下扫了他一眼,以一种义正言辞的口气说,“大哥,你还敢再坏一点吗?”说完也不等宋青说话,便像倒豆子似的噼哩啪啦的哔哔开了,“你知不知道我从六岁的时候认识你,你就没有消停过,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敢剪人家女孩子的裙子,三年级不剪裙子了,剪人家的上衣说要看咪咪,到了六年级你已经交了三个女朋友了,上了初中,直接就成了学校的大哥,为了这事你们家的老爷子被你气得进了好几回医院,本来以为你上了高中后就会变回来,结果你叛逆得更彻底,竟然在一点先兆都没有的情况下公然出|柜了,这次老爷子一只脚都踩进棺材里了。”   说起宋青的成长史,那简直就是一本辉煌的反面教材。   陈渊每每想起这个有着竹马情份的朋友,都忍不住捶胸顿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会遇见这样一个人。遇见了还不算,每次宋青做了坏事还总不忘捎上他一起,他只是想安静的做个美男子好嘛。   宋青听陈渊说完,静默了两秒,然后在心里由衷地感叹:人才啊!   宋青想问席恬为什么要跳楼,正想着怎么问才能显得自然一点,没料到陈渊先一步开口说道:“席恬那丫头多半是没见过太多男人,就见过你一次就非嚷着要嫁给你,我都跟她说了你不喜欢女人的,她还偏不信,非说我骗人,昨晚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   宋青被问得一愣,昨晚……昨晚他还在一个月前的晚上跟一帮朋友过自己30岁生日,怎么可能知道原主到底跟席恬说了什么以致于她想不开要去跳楼啊,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却不能说出来,宋青只好耐着性子扯谎,“没说什么,大概就是我喜欢男人,不会娶她之类的。”   陈渊听了之后点点头,又道:“不过那丫头性子真犟啊,怎么劝都不听,你说她什么时候跳楼不好,非要遇见我的时候跳,还拉着我去围观她跳楼,欸!”陈渊这一声叹息让宋青终于发现这个外表斯文的少年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话痨,话这么多跟刘洋有得拼了。   想起刘洋,就让宋青不可避免的想起从前的自己,虽说没什么存款但好歹衣食无忧啊,工作稳定,有房有车,女朋友目前虽然还没有,但他从来不担心会找不到老婆,可是一觉醒来,原来和谐美好的一切全都被打破了,让宋青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还有些郁结。   当这种忧郁纠结的情绪出现在叛逆少年宋青脸上的时候,陈渊感觉自己的胃酸分泌过多,大有往外冒的危险,他忙叉开话题,“单西生日要到了,你到时候会去吧?”   宋青哦了两声,其实根本就没把陈渊的话听进去,他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拔不出来。   陈渊见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找来侍者结了帐,将宋青从椅子上拉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两人从云峰大厦里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陈渊拦了一辆车,将宋青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宋青也没问他干嘛跟着自己,多说多错。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今早宋青拦车的小区门前停下,陈渊付了车钱,率先下了车。   宋青看着他熟门熟路的往小区里面走,保安还笑着跟他打了招呼,然而看见宋青的时候,保安大叔也笑着问了好,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宋青也没在意,估计又是原主做了什么逆天的事吓着人保安大叔了。   早上宋青出来的时候特意记了门牌,所以现在跟陈渊在一起才不至于因为找不到自家家门而漏馅,宋青邀陈渊进去坐坐,陈渊摆了摆手,“今天席恬把我折腾得不轻,我先回去休息一下。”说着跟宋青挥了挥手朝前走去,宋青见他推开右前方第二座院子前的院门走了进去,原来两家竟然住得这么近,怪不得陈渊跟他说话的口气毫无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起长大的情分的确不一样。   宋青回身上了台阶,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没钥匙,早上出门的时候只拿了手机和钱包,却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他试着按了按门边的门铃,响了几声后大门从里面开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门内,看见他的时候直接就愣住了,大概是见惯了宋青浓妆艳抹的样子,所以他突然以一种清汤挂面的姿态出现时才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在这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回神之后妇人忙转头朝里面喊:“三少爷回来啦!”说着把门完全拉开,又弯腰给他拿了一双拖鞋摆在脚边,宋青把鞋子换上,刚走过玄关,便看见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主位上的老爷子显然才是重头戏,一根玄青的手杖,一把山羊须,一身中山装,眼神明亮,看着倒健硕精神,以老爷子为圆心,左侧坐着一个男人,右侧是一个女人,宋青在原主的房间里看到过类似全家福的照片,想来这些人就是原主的爷爷和父母,至于那两个哥哥,大概都已经参加工作了吧。   屋子里气压稍低,宋青心想这是要兴师问罪的节奏啊,三堂会审都是这个样子的,大家排排坐好,然后身为罪犯的人站在中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一副已经知错的可怜模样,宋青太知道怎么讨长辈们的欢心了,首先要嘴甜,其次要懂事,最后是要嘴甜加懂事,总之,宋青对此毫无心理压力,立刻嘴甜的把在座的几个人都叫了一遍,然后才问:“怎么爸妈都在啊?”   他刚刚在云峰大厦的洗手间里卸了妆,虽然这个卸妆的过程有些困难,但好歹此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虽然鼻子上的那个环有些碍眼,但到底比往常那副鬼样子要顺眼多了。   宋年之脸上表情稍霁,看着这个最小的孙子,半天才缓缓说道:“后天就是新生报道的日子,这两天就别出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般大学新生报道,时间在9月初到9月中旬之间,只是宋家向来对子孙颇为严厉,所以自然要凡事做到最好,说到家教甚严,从前的宋青简直就是宋家百年来的劫数,然而这个劫数深受宋年之喜欢,所以至今还未被赶出宋家家门。   宋青心里惊了一下,然后乖顺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宋家人看惯了他张牙舞爪桀骜跋扈的样子,乍一见这难得的乖巧模样还真有点意外,连宋憬川也难得的没有出声训斥,只是低沉的声音里依旧包含着为人父的威严,“今天一大早去哪里了?”   宋青自然掐掉了席恬这段没说,只说跟陈渊出去走了走。   陈渊对宋家人来说大概是个信誉保障,总之宋憬川没再追问下去,只让宋青回房换身衣服然后下来吃饭。   宋青维持着乖巧的模样回房换了身尚算规矩的衣服,然后才下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 扔的手榴弹!!! 小段子送上。 晚上八点半的小段子 那年盛夏时光慢。 他裸着身体靠在床头抽烟,望着镜子前正在穿衣的男人,婉尔一笑:怎么?新郎官急着走了? 那人头也未回,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她在等我。 他微微的笑,像是笑自己的妄想,笑对方的薄情,亦似在笑天下人的愚蠢:怎么办?突然不想让你走了。 那人穿上外套,胸前口袋里的香槟玫瑰亮得刺眼:希望再不相见。 他扬起手,指间的香烟燃起一簇生的火苗。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像抽烟,明知时间短烟总会灭,但仍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烟雾从舌头滑进喉咙的时候能感觉到快感,抽离时却是万般的空虚。 虽然很不想承认,得不到回报的爱,就像廉价的烟,无论外表多么美好从容,骨子里尽是遮掩不住的劣质与寡情。   ☆、悲催现任   宋青维持着乖巧的模样回房换了身尚算规矩的衣服,然后才下了楼。   宋老爷子和宋爸宋妈已经在餐桌边坐下了,宋青走过去拉开宋妈旁边的椅子坐下,随着宋老爷子一声开饭,佣人们便将大大小小的菜碟端了出来,摆了半张桌子,宋青不由暗暗咋舌,这一顿的花销应该不低吧,四个人吃这么多菜好像有点太浪费了。   别看宋青平时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是很节俭的,当然,这种节俭不是说他看到一粒饭掉桌上也要心疼得捡起来吃掉那种,这种节俭只体现在生活舒适的情况下不随便挥霍,不花钱买完全没用的东西这个倾向而已,这大概源于他的整个少年时期,值得一提的是宋青是孤儿,自他有记忆起自己就在孤儿院里了,跟那些同样没人要的孩子一起长大,孤儿院里孩子多,每顿的饭菜也有限,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自然是不够的,好在到了每个月月底,院里会发一次福利,有时候是一个苹果加一盒饼干,宋青吃不完都会收起来,等到哪顿没吃饱再拿出来填肚子。   这么多年宋青也没想过去找那双生了他却又抛弃了他的父母,因为他们既然早已做出了选择,那自己就该让这个选择更彻底一点,说到底,虽然他也曾恨过这对父母,然而懂事了,更多的却是感激,但是除了感激外,也再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感情了,所以无论自己以后过得是好是坏,他都觉得自己不该去打扰了这份平静和心安理得。   饭桌上宋妈一直在给他夹菜,宋青三十年来头次尝到了母亲夹的菜,心里的感受自不必提,总之他觉得每一筷子喂进嘴里的菜都好吃得不得了,唯一的不足是这个母亲是别人的。   饭后,宋憬川把他叫到了书房里,一通教诲自然是少不了的,末了宋憬川说:“若不是我们给A大捐了一座实验楼,你这个录取通知书恐怕拿不到。”语气尚算平静,但是字里行间却颇多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听了这话宋青觉得有点难为情,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灵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的原主。   其实他只是想说既然考不上A大就考个次一点的大学呗,起码不用靠家里捐楼才拿得到通知书嘛,然而宋憬川继续道:“这些年若不是宋家撑着,你早就不知道被退学多少次了,既然这次你上了A大,就给我收收心,好好的念书,若拿不到大学毕业证,宋家的钱你就别想动一分一厘。”   此情此景,宋青竟无言以对。   原主造的孽,必须得由他这个“现任”来弥补,想想真是个悲剧。   估计这样的话宋憬川已经跟儿子说过很多遍了,所以如今听来字眼儿里竟多了些气拔山河后沉淀出来的冷静,当然,宋憬川是那种成功商人的典范,即使是在家里,毛衣黑裤也穿得十分有范儿,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往外面一站,估计还是有很多女人前扑后继的投怀送抱的。   不过说了这么半天,宋憬川却对原主喜欢男人这件事只字不提,宋青心想是不是宋家的人已经接受了原主喜欢男人这回事了,然后突然就听见宋憬川说:“宋家在你们这一代一共有13个男丁,其余12个性向都正常,唯有你喜欢男人,我给你半年时间,若你还不把自己的性取向给我掰回来,我宋家就绝容不下你这个孽子!”   这意思是他再不把喜欢男人改成喜欢女人,自己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想到这里宋青觉得有些无语,这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就跟投胎是一样的,难道你还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不成,虽然原主看上去是有些叛逆不良,但是一个父亲以这样的方式来威胁儿子,似乎有点太过了。   想起从前无意中看过的一部关于同性题材的电影,电影着重强调的是同性恋与家人的关系,母亲对于儿子喜欢同性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甚至常常冷言相对,儿子在得知男朋友劈腿之后终于顶不住自杀了,说他心理承受低也好,没有担当也罢,令宋青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儿子站在桥上准备往下跳的时候,突然对着镜头笑了一下,那笑容看着与平时一般无二,却是一个人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的表情,紧紧的揪住了屏幕外面的宋青的心。   他并没有刻意记住这个画面,只是这时候那个儿子的笑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脑海里。   人们常说活着十分艰难,就宋青的想法而言,这种艰难里大概包括了生存、生活、子嗣以及爱情。   生存和生活就像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了生活的保障才能好好的生存下去,为了能尽量舒适的生存于世,生活就成了达成这种目的的唯一方法,而子嗣和爱情有时候更像鱼和熊掌,当这两者出现在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身上时,效果会更加明显,因为喜欢了同性,所以注定不能有孩子,当然,也可以随便找个异性结婚生子,然后再跟自己的同性情人暗度陈仓,但是只要对这段感情用了心的人都不会这样做,或许也会顶不住压力选择就范,但是这样一来,爱情就不再是爱情,而是一场亲情与社会关系的厮杀。   宋青开始有点同情原主了,虽然以原主的个性不至于自杀,但在其满身是刺的外表下估计也藏着一颗容易受伤的心吧,因为没人天生就能铁石心肠百毒不侵,那些外露的张狂乖戾必是经历过一次又一次与现实和伦理的驳斥逐渐形成的。   但是这些话当着宋憬川的面却半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否则他一点不怀疑凶残的宋憬川会拿鞭子抽他一顿。   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宋青非常识趣的答应道:“爸,我会尽量改的。”这声爸倒是叫得挺顺溜。   这话让宋憬川心里多少舒服一点,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宋青出了书房,径直回了卧室,一推开门,看见满屋子的杂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在门边枯站了几分钟,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才跨进了房间。   这个屋子里堆满了各种以宋青这个年纪无法理解的东西,他在一片狼籍的屋子里想了一阵,觉得还是应该把房间整理一下,否则晚上自己一躺平了估计还会有心理阴影。   宋妈无意中打他门前经过,发现他竟然在整理屋子,顿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天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对改变这个儿子都已经绝望了,如今看到这样的场面哪能不激动啊,当下扶在门框边上,小心又谨慎的问:“阿青,你在干什么呢?”   宋青正把一沓光盘用盒子装好,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见宋妈站在那儿,眼睛里还有点泪花儿,当下心里一片了然,声音也适时的温柔了几分,“屋子有点乱,我整理一下。”   宋妈欸了一声,想起有次她见儿子的房间实在是乱得像狗窝,虽说儿子曾经说过不准动他的房间,但是为人母的到底是心慈,想着自己把房间帮忙整理一下,让儿子住着也舒服一点,哪料她才刚跨进门,便被随后进来的儿子疾言厉色的呵斥了一番,为了这事宋妈背着人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如今见儿子终于懂事了,心里顿时宽慰不少。   宋妈看着小儿子忙碌的身影,试探着走进去,语气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我跟你一起收拾吧。”   “不用。”   听见这话宋妈刚刚抬起的腿不由自主就放下了,脸上显出一份失落来,宋青一看便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屋子里很乱,而且有的东西很尖锐,我怕把您弄伤了。”   自宋青懂事以来,这是宋妈第一次听见他用了敬语,虽然母子之间不需要如此计较,但是当这个“您”字从自己从小叛逆跋扈的儿子口中滑出来时还是让宋妈充满了意外,更多的,则是儿子终于开始变懂得的欣喜,当下喜极而泣道:“没事,妈会小心的。”说着走进来跟宋青一起收拾。   宋青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说呢,所有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内心自然都非常渴望父爱与母爱,虽然有时候知道这是奢望,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燃起一簇希望的小火苗来,那时候年纪小,心理防线不高,所以即使是在电视里看到那些有爸妈在身边的孩子,都会觉得羡慕嫉妒恨,同样的年龄,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别人就能有父母而自己没有呢?当然,他们不能把这种嫉妒表现在脸上,因为孤儿院的院长不喜欢。   后来渐渐大了,眼睛里能够装下更多的不公平,包容和理解就变得尤为重要,他包容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同时也理解当初他的亲生父母丢下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当他看见宋妈仅仅只是得到了儿子的一声解释便高兴得泪湿了眼眶,觉得原主真的很混账,身在福中却不知道惜福,这通常是会遭报应的。   宋青把原主的东西用了几个大盒子装起来,正发愁该放哪里,从宋妈口中得知家里有储藏室,宋青遂把大盒子全部搬到了储藏室里,虽说他之所以会跑到这个身体里目前还是个谜,能不能回去过自己原来的生活也是个谜,可是人终究还是要有希望的,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所以他把原主的东西收起来,免得哪天他们的生活突然恢复了正常,自己也就不至于侵占原主太多东西。   等一趟折腾下来,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宋憬川有事外出了,老爷子下午就出门会友去了,所以晚餐时只有宋青和宋妈两个人,大概是下午的那次亲密接触,让宋妈看到了能与儿子和平共处的曙光,所以餐桌上一反常态的说了很多话,都是话家长里短,但宋青一直很认真的听着,偶尔还会提一两个问题,让宋妈能更好的把话题继续下去。   在宋青的朋友圈里,大多都是善良朴实的小老百姓,为了生活忙碌奔波自不必说,面对父母长辈也是十分孝顺的,宋青虽然没有父母,但是却几个好朋友的父母当成自己的长辈一样孝顺,大概正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想去别人那里蹭一点,感受一下别人家的父母亲情也是好的。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宋妈感觉到自己的儿子懂事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处处顶撞她给她难堪了。所以宋妈说话的时候宋青认认真真的扮演着好听众的角色,而且时不时的往宋妈碗里夹菜,这样贴心细微的动作让宋妈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一顿晚餐下来,母子之间的隔阂倒是消去了不少。   就当是为原主也为自己积德吧,宋青想。   晚饭后,宋青陪宋妈看了会儿电视,快十点的时候被宋妈催着回去睡觉,宋青也没推辞,让宋妈也早点休息后果断上了楼,他其实一早就想上楼,但是担心宋妈又会因此多想所以没有说,好在晚上的电视也挺好看的,他还顺便跟宋妈讨论了一下剧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 的地雷!!!! 不送小段子好像太不人道了~~来来来,大家收藏留言走一个! 晚上九点的小段子 多年前,他是师父,他是徒弟。 师徒暧昧,满门皆疑。 他为门第将他逐出师门。 多年后,他重登师门,看见师父站在台阶之上,玄色衣袍迎风猎猎。 大千世界,唯这一人能存在心上。 他再不顾众人在场,大步走上前去捧住师父的脸,狠狠的吻了下去。 血腥弥漫间,他俯在师父耳边说:“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他隔着一道世俗爱他。 这道世俗里,有期许,有别离,有恨愤,有思念。   ☆、找回真相   卧室被整理之后显得顺眼多了,空间也一下子宽敞了起来,宋青一进房间便开了电脑,联机上网。   宋家所在的城市叫安宁,地处东北一角,虽说没有太大的名气,但从整个城市建设来说已经发展得很不错,而且宋家所在的这个小区,一排溜的别墅,一看就非富即贵,下午从宋妈的口中,宋青也多少得知了一些宋家的事。   宋家现在是宋憬川当家,整个家族人口众多,族很有钱就不必说了,据说宋家的祖上出过好几个宰相,书本网,最辉煌的时候家有万顷良田,再加上后来下海经商,士农工商便占了三个,到了宋老爷子父亲这一辈,家里依旧有为官的,只是到了宋憬川这里,却是弃政从了商,对此宋老爷子什么也没说,放手让他去了,而宋青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商场上也是混得如鱼得水,一个在检察部门,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宋青觉得,如果这两位仁兄此刻在这里,估计会戳破他不是宋家三公子的真相,想想还有点着慌。   而现在的问题是安宁离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距离不近,坐飞机估计也得两三个小时,宋青原本是想查一查明天有没有飞过去的航班,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该回去看看,起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航班信息很快就查到了,最快的是明天上午10点的飞机,宋青心里记下了,然后拿手机拨了陈渊的号码。   陈渊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等了半分钟都没接电话,正当宋青准备挂了等会儿再打的时候,电话通了。   “干嘛呢?”陈渊在那边问,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显得有些谨慎。   宋青说:“我明天要去G省,我跟爸妈说到时候会跟你一起去,你别漏馅啊。”他现在基本摸清了陈渊对原主来说意味着什么了,今天下午在跟宋妈聊天的过程中,宋妈不止一次夸赞陈渊,而且说到陈渊的时候一脸喜欢,宋青想,这次自己去G省,如果搬出陈渊来宋憬川一定会同意。   陈渊在那边不可思议的啊了一声,接着问:“好好的去G省干嘛?现在南方可是大热天啊,你不最怕热的吗?”   “我去看个朋友,”宋青睁着眼睛撒谎,“你别问那么多了,到时候我爸妈要是问起,你就说你跟我一起去的就得了。”   陈渊沉默了两秒,突然说:“我明天刚好也要去G省,要不一起吧。”   宋青心想这是天赐的良机啊,还没说话,陈渊那边继续道:“你机票买了吗?”宋青说没有,陈渊说他正好也要买机票,于是主动承担了宋青的机票,宋青正愁拿什么买票呢,此刻既然有陈渊热心帮忙,当然没有推托,再三道了谢后宋青准备收线,不料陈渊叫住了他,陈渊说:“到时候我可能不是一个人,没问题吧?”   听了这话宋青才想起来问他明天干嘛也去G省,陈渊那边大概说了一下,意思就是他爸让他趁大学开学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公司业务,以便将来能好好接他老子的班,所以就连开学前的最后一天也是不能浪费的,要去G省处理个什么公司事务。   宋青无比同情他,但是嘴上还是应景的勉励了几句。   等挂了电话,时间也不早了,宋青洗了个澡就躺平睡了。   ******   第二天早上起来,手机里已经躺着一条航班信息,下午1点的飞机,想着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别人身体里的真相,说不激动自然是假的,但是这份激动里却透着隐隐的不安和恐慌,这对宋青来说可不是个好光头,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感觉这趟G省之行不会太顺利。   刷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镜中的人,宋青还是稍稍膈应了一下,对于自己看了三十年的脸突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张,估计比去整容整成另一个样子更加让人无法接受,好在宋青比较抗压,所以当下十分淡定的挤牙膏刷了牙,然后还拿原主的洗面奶洗了脸,出来的时候王妈刚好来敲门叫他下楼吃早餐了。   宋青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折回了与卧室相连的洗手间。   他在镜子前站了大概半分钟,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揪住了鼻子上的那个环。   宋青觉得敢在鼻子上穿环的多半都是能对自己下狠手的角色,所以光想象那个穿环的场面就觉得蛋疼无比,如今要把这个环取下来,估计也是一项重大的工程,但是若不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出去,宋青自认还没有这样的勇气,在镜子前捣腾了差不多十分钟,才终于把鼻环取了下来,这个环大概打了很久了,所以取下来之后能清楚的看见鼻翼处那个明显的孔,好在没有流血,已属幸运。   拆掉鼻环之后,宋青又接连的把耳朵上的那十几个耳洞上的耳环也给取了,顿时觉得镜子里的少年眉清目秀,清爽利落得不行,不由感慨果真还是正常风格比较适合这张脸啊。   宋青下了楼,宋老爷子和宋爸宋妈已经就坐了。   乍一见他的脸,三个人同时一愣,宋青知道他们肯定在惊讶自己怎么把鼻环耳环拆了,但是嘴上却什么也没说,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走过去在宋妈旁边坐下。   最后还是宋憬川没能沉住气,清咳一声道:“这才是个大学生该有的样子。”   宋青嗯嗯的直点头,宋妈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我让王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墨鱼粥,多吃点。”   其实宋青早餐吃得都比较清淡,墨鱼粥的口味对他来说貌似有点重,不过为了不扫宋妈的兴,他兴致勃勃的吃了两碗,末了还得加上一句好吃,饭桌上这和谐的氛围把宋老爷子也给逗乐了,连说了好几次宋青懂事了。   于是宋青趁热打铁,把自己今天要跟陈渊去G省的事说了。   三个人都十分不解,问他好端端地去G省干什么,更何况明天就开学了。   宋青脸不红气不喘的开始编,“陈渊他爸爸不是让他学着打理公司的业务嘛,刚好G省有个比较棘手的事情要他过去处理,所以我想跟过去看看能不能学点东西,再加上G省我从来没去过,所以也当见见世面,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就会回来,一定能赶上明天开学的。”   这对宋家人来说又是个不小的发现。   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宋三少爷竟然想着学东西了,桌边的三个人简直喜出望外,宋老爷子当场拍板:“去,跟小渊好好学学,开学晚个一天半天的也没关系,只是记住一点,不得给小樯添乱,知道吗?”   宋青忙乖顺的点点头,心里竖起了大大的V字:耶~   早饭后宋青接到陈渊的电话,陈渊在那边问他是过来接他还是他自己去机场,宋青估计陈渊一定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也不好意思老麻烦他,就说自己去机场,陈渊听了没说什么,只让他提前半个小时到机场就行,然后便挂了电话。   宋妈得知是下午一点的飞机,所以特意让厨房早点开饭,吃完午饭后差不多就11点了,宋妈忙让家里的司机送宋青去机场,等宋青出了门又把一早准备好的现金塞到他随身背的背包里,“虽然有陈渊在身边,但是你自己要小心。”为人父母为了子女总是操碎了心,没怀上的时候担心怀不上,怀上了又担心他在肚子里不好,等生出来了又怕他生病,等终于长大了又怕他走了歪路学坏,等到出了社会工作了又担心他被骗。都说父母是来还债的,这话真是一点儿没错。   去机场的路上,宋青把背包抱在怀里,刚刚他点了一下宋妈给的现金,金额之大吓了他一跳。   虽说现在物质横流,物价高得离谱,但是出个门就给好几万的零花钱也是醉了,不过为人母的心思也别去猜,你认为只是出趟近门,在母亲看来这一路上就有很多可能会用到钱的地方。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宋青就背着几万的现金在G省穿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车子在机场大门前停下的时候,时间是清爽的12点,这个位于北方的城市四季分明,降温降得十分迅速,明明昨天还可以穿短袖的,但是今早起来就莫名的觉得有些凉了,不过胜在秋高气爽,光照也十分充足,临出门前宋青特意往包里塞了两件短袖,南方的天气他太熟悉了,一般要过了11月,夏天才会真正过去,而且他查了天气预报,现在南方的地面正在电脑煎鸡蛋呢。   宋青让司机回去了,自己转身进了机场。   登机牌还没有开始办理,他给陈渊打了个电话,得知对方还在路上。   于是宋青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边玩手机边等陈渊,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就见陈渊提着一个迷你的行李箱走了过来,等人走近了,宋青才说:“只是去半天,怎么连行李还带上了?”   陈渊一改昨天的随意,腰杆儿挺得直直的,偷偷拿手戳了戳后面,宋青歪头一看,几个男人走了过来。   记得从前看电视,里面的大哥出场时都是黑衣黑裤,鼻梁上架着营造气场的黑超,身后跟着的同样西装革履的下属们实乃标准配置,所以他想,等会儿会不会有警察叔叔过来把这个高逼格高颜值外加收获无数回头率的席城先生给带走呢,理由是严重影响了公共秩序。   警察叔叔很忙的,所以当然没有如宋青想象的那样出现。   在他出神的这会儿功夫,席城已经走了过来,他依旧没看宋青一眼,只对陈渊说,“趁登机前的这段时间把资料看一下。”   宋青自动脑补潜台词:免得到时候给我丢人。   不过宋青有点疑惑,电话里陈渊说是去G省处理自家公司的事,这个自家公司难道也包括席城在内?   ☆、阴沟翻船   还有,昨天听陈渊说宋青是席恬的表哥,后来宋青也忘了问这表哥是怎么来的,不过从席城的反应来看,估计也是远了几辈子的事了,所以席城当他是个空气,宋青也没打算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总之在他看来,席城就是那种生人勿近熟人勿太近的典范,自己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登机牌是席城身边的一个下属去换的,临走的时候问宋青要了身份证,宋青在背包里掏了两下,然后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他,那个下属倒是有个有眼力见的,见宋青穿着虽然不怎么起眼,但是见他跟陈渊说话的口气,也知道两人关系匪浅,所以态度十分恭敬。   等下属把登机牌换了之后,离登机的时间也不远了,然后一行人走贵宾通道直接进去了,陈渊说整个云峰大厦都是席家的,那席城的确能毫无愧色牛逼哄哄的走贵宾通道,所以宋青觉得自己能理解这一点。   一路上陈渊都表现出了高度紧张,也说不上紧张,大概就是一种晚辈在敬重的长辈面前努力想要营造一种成熟稳重的形象,所以这一路走来宋青也没有跟他说话。到候机厅的时候,他们乘坐的航班已经在开始登机了,宋青见陈渊一直憋着不说话,感觉他挺难受的,就想帮他提箱子,结果手还没伸过去,陈渊立刻怔了一下,发现是他的时候,才稍稍缓了口气,对着他一笑,“等会儿你跟我坐。”   宋青见他脸色真的不太好,悄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渊摇摇头,伸手抹了一把脸,“可能有点小感冒,没事,等会儿下飞机充包感冒颗粒喝了就好了。”   见他这么说,宋青也没再多问,只是说:“我帮你提行李吧。”   “不用了,”陈渊指了指手里的行李箱,“这里面都是重要文件,要是被四叔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宋青不由在心里靠了一声,什么破文件重要到还不能易手了,不过见陈渊坚持,他也就没再勉强。   一行人上了飞机,坐的自然是头等舱,不过在宋青看来头等舱和经济舱没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在同一架飞机上嘛,不过轮到找座位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原因是原本应该跟陈渊坐在一起的宋青,座位号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前一排,好死不死的,跟席城的座位挨在了一起。   他们一共六个人,占了头等舱的三个座席,其他三个席位都已经有人坐下了,宋青本想找个人换位置来着,但见席城已经坐下了,自己此刻若要求换位,先不论有没有人肯跟他换,倒显得自己有点小题大作了,这么一想,便没再多想,在席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两个小时的飞行路程,对宋青来说不算长,所以心情倒还算轻松,即使接下来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可能不是什么轻松的真相,但是本着即时行乐的态度倒也不算太难过,飞机一起飞他便戴上耳机听音乐,顺手拿了一本飞机上提供的飞行杂志解闷儿,前半个小时他跟席城一直相安无事,至少在宋青看来,他可以保持整个飞行过程不跟旁边的男人说上一句话。   以前陈东说宋青有个毛病,就是欲强则强。   若今天席城见了他跟他打了招呼,就算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一下头也好,他都能拿捏出一个温和的态度来,只是席城眼高于顶将自己划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里,对此宋青也就只当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了。宋青一直是那种你对我好我对你加倍好,你对我不理不睬我也就当你是空气的类型,所以他不跟席城说话,在他看来太正常不过了。   当席城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宋青连头也没转一下,眼睛依旧停留在手里的杂志上,事实上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耳机音量开得大,所以压根没听见。   过了几秒,席城复又开口道:“让一下。”说完伸手碰了碰宋青的肩膀。   宋青摘掉耳机,见席城正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宋青觉得视觉被美好的事物狠狠地冲击了一下,但他很快发现席城脸色发白,额头上还冒起了冷汗,于是解开安全带的动作不由加快了几分,然后起身站在座位旁边等席城走出来,席城在他起身后也跟着站起身来,只是他人高,只能猫着身子,否则头就撞到头顶装行李的柜子了,宋青见他低头时露出来的饱满的前额,上面的汗珠多了很多,虽然这人话少面瘫,不过看在两人有那么点亲戚关系的份上,宋青问了一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言,席城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摇摇头,然后从宋青身边走过,去了位于机尾的洗手间。   宋青见他穿过一排排座椅,修长的身躯微微弯着,像是正在隐忍着什么痛楚,垂于身侧的双手依旧是一个放松的姿式,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有些迟缓,宋青微微一皱眉,抬腿跟了上去。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只是这事他没看到就算了,现在既然看到了便也不能装作毫不知情,毕竟他们是在飞机上,若席城一不小心晕在了厕所里,对大家都不太好。   他走得快,在席城进洗手间之前就追了上去。   席城正推开洗手间的门,见身后立着一个人,颇有些诧异,但这个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他说:“你先用吧。”   宋青说:“我不用洗手间。”   席城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宋青继续说:“你是不是晕机啊?”   听了这话,席城脸上的苍白似乎更盛,宋青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将他推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洗手间虽然是单人的,好在两人都不是那种体积庞大的人,所以站在里面倒也够地儿,席城被宋青这么一推,脸上有点生气的影子,还没等他发作出来,飞机一个颠簸,本就翻江倒海的胃像是终于到达了极限,一股热流迅速的冒了上来。   席城撑在盥漱台上,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估计这人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见过这么狼狈的样子,宋青在心里撇了撇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谁让席城通常一副高冷骄傲的姿态呢,瞧,阴沟里翻船了吧。   宋青站在他身后,抬手缓缓的拍抚他的背脊,让他舒服一点,其实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患者呕吐的时候拍抚背脊并没有什么卵用,不过是一种心理暗示而已,只是因为见他确实吐得难受,宋青觉得自己干看着似乎不太好,所以才顺手替他顺了顺气。   虽然隔着一层衣料,不过宋青的手刚一碰到他的身体,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气,遂抬起另一只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有些发烧的迹象,估计是感冒引起的不适,再加上飞机颠簸所以才会胃酸反流,以致呕吐。   一个人生活总是要懂得一些生活必须的知识,比如生病了一时又找不到人帮忙的时候就要自己动手了,所以对于一些医学上的小常识宋青还是懂的,当下拿了洗手间里的备用毛巾蘸了水给席城压在额头上,虽然方法笨,不过现在不在地面上,也只能凑合凑合了,席城刚刚吐过后脸色依旧很苍白,眼神也比往常少了些犀利和尖锐,宋青让他坐在马桶盖上他也真的坐下了,任宋青把湿毛巾按在他的额头上。   或许强势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即使身体再难受再不舒服也不会表现出来,就像登机之前,宋青完全没看出来他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上机之后席城也掩饰得很好,刚才若不是已经忍到了极限,估计这人要撑到下飞机也说不定。   洗手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彼此交缠着。   对于两个尚算陌生的人来说,共处一室多少有些尴尬,不过此刻席城身体不舒服,思维上自然比不得平时那么敏锐冷静,倒不觉得有什么,而宋青向来不在意这些,所以相处起来倒还算融洽。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章有点短小,下次补上。 累了困了看小段子 是夜。 他在灯下看书,密密麻麻的原文字像蚊子一样在眼前飞来飞去。 厨房里响起开水壶烧开的声音。 身边的人往他小腿上踢了踢,“水开了。” 他放下书,进厨房关了火。 泡了两杯茶,端出来时,蓦然发现沙发上坐着的不是心里的那个人。 一期一会。 有些机会或许只有一次,地点没换,茶杯没换,但是与你面对而坐喝茶的那个人始终不一样了。 只是彼时年少轻狂,不懂得这个道理。   ☆、故地重回   等手底下的毛巾变热了,宋青把毛巾撤下来用冷水冲过后,拧到八分干,重新敷了上去,席城眼皮未抬,只是轻声道:“谢谢。”   宋青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高傲的男人竟然也会道谢,还挺稀罕的,不过嘴上却客气的回道:“没什么,换了别人也会这样做。”   两人的声音多少冲散了一些空间里的沉寂,原本并不宽敞的洗手间似乎被说话的声音打破了表面那层淡淡的薄膜,突然就变得拥挤起来,席城听见他的回答后,抬起眼皮,目光自下而上的看向他,而宋青正盯着他额头上的毛巾,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稍偏了一下视线,便与他的撞在了一起。   以前圈子里的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喝酒游戏。   有个游戏名叫对视八百年,是说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不笑、不眨眼就算赢,输了就得喝酒。   此刻如果做这个游戏,宋青觉得他跟席城都不会喝酒,因为难分高下啊。   不过两个人在没有任何前提条件下互相看着对方几分钟都不眨眼也不撤回视线,想想真是够傻的,宋青心里这么一想,脸上一松,率先瞥开了视线,轻声说道:“等会儿飞机估计就要开始下降了,到时候洗手间不能用,所以再敷一下就出去吧。”   席城没说话,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宋青又拧了一回毛巾,敷了一遍后示意席城可以出去了,担心他起身的时候会头晕,于是宋青理所当然的搭了一把手,这个动作让席城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似乎包含着许多情绪,可是仔细一瞧又什么都没有,宋青也没在意,让席城先出去,等人出去了,他把毛巾重新用冷水冲了,拧了水提着才出去了。   宋青走到座位边上,见席城已经坐下了,正在扣安全带。   他人高腿长,即使是头等舱,似乎脚下的空间也不太够用,两条长腿只能往里缩着才不至于碰着磕着,宋青看见这双腿就又想起曾经的自己,再低头看看现在的自己,虽然原主18岁了,但是才一米七左右,离大长腿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宋青觉得有点泄气,又想起再过不久就能见到“自己”了,不知是死是活,死了这一切无法解释,活着更加无法解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宋青在座位上坐下,把毛巾叠成长方形然后递过去,“再敷一次,下了飞机马上买点感冒药吃。”   “好。”席城把毛巾接过去按在额头上,然后微微仰起脑袋,靠在座椅里闭上了眼睛。   估计是因为刚刚吐过,所以席城的脸色好了些,宋青见他闭着眼睛休息也没再打扰,戴上耳机重新看起了杂志,直到飞机在G省的国际机场降落,席城才睁开眼睛。   空姐好听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整个机舱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人们都开始拿了自己放在储藏柜里的行李准备下机了,席城一行人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有陈渊手里提着个迷你的箱子。宋青站起身拉开储藏柜的门,将自己的背包拿出来抱在怀里又重新坐下。   “听陈渊说你去见一个朋友?”   席城的话音落下几秒后,宋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点点头。   “在哪里?”席城问。   宋青心里捉磨着要不要说实话,毕竟自己原本就打算一下飞机就跟他们分开走,仔细一想G省这么大,又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说道:“S市。”   席城微微凝眉,“刚好我们也去那里。”这意思不用说得太明白,宋青知道席城是让他跟他们一起走,大概是因为刚刚他在洗手间里搭了把手,所以席城在用别的方式感谢他呢,当下宋青也没有推辞,觉得跟席城一起至少有专车坐,比自己去挤高铁舒服方便多了。   一行人下了机,刚走出机场大门,来接席城的车已经到了,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停着。   司机下车替席城拉开了车门,这架势足得让宋青砸了砸嘴,这边陈渊拉了拉他的胳膊,轻声道:“你跟我坐一辆车。”宋青点点头,跟着陈渊上了后面的汽车。   宋青虽然没怎么出过远门,但是整个G省还是相当了解,而且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这个地方自然没来得及有太大的改变,宋青坐在靠窗的那一侧,转头望着窗外这个熟悉的城市,明明一切都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然而到底是不一样了,自己换了个身体,换了个身份,甚至连心境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机场到S市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陈渊上车后便靠在座椅里休息,宋青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依旧不太好,想来也跟席城一样,真的感冒了,脚下道路虽然宽敞平坦,但是汽车行走起来还是有些颠,宋青把陈渊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陈渊被惊了一下,睁开眼看着他,宋青拍拍他的头,“靠在我肩上可能会睡得舒服点。”   陈渊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车子进入S市的时候,宋青觉得有点紧张,这种紧张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他觉得胸膛里的心脏“扑通”的跳个不停,怎么深呼吸都平复不下来,大概因为马上就要见到真正的“自己”,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人的心绪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了,这跟年纪大小无关,纯属初次体验始然,陈渊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不由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怎么全身都在发抖啊?”   宋青拉开嘴角笑了笑,“没事,可能冷气太强了。”   陈渊皱了皱眉,“我觉得还好啊。”   宋青只得干笑两声,叉开了话题,“你不是来处理公司的事吗?怎么席城也来了?”   闻言,陈渊摸了摸鼻子,“其实也不算我们自家公司的事情,只是我爸的公司跟四叔的公司有个合作项目,这次来处理的就是这个合作项目的有关事宜,其实这种项目根本不用四叔亲自出马,是四叔临时决定的,可能他过来有些私事要处理吧,所以我爸就让我跟着四叔来长长见识。”   这短暂的两次会面,让宋青感觉到陈渊真的很怕席城,或许因为年龄上的差异,也可能是气势上的不同,席城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至于笑起来的时候啥样,宋青觉得这个人多半是不会笑的。   宋青对这些事不怎么感兴趣,当下只是哦了两声便没再说话。   恰好汽车在一家会所门前停了下来,宋青歪头一看,一品江南四个大字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里,少了夜晚时的千种风情和张扬,此刻的一品江南门口安静得有点过分。被玻璃隔绝在外的是这个城市他所熟悉的炎热,远远望去,马路上正冉冉升起一股股热潮般的气体,整个世界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的锅,热得能烤熟鸡蛋,宋青看着不远处马路旁的那块空地,那晚他就站在那个地方,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回家,结果刚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在地上不醒人事。   陈渊见他发呆,撞了撞他的手臂,“下车了。”   宋青后知后觉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推开身侧的车门走了下来。   昨天的一切仿佛就近在眼前,他还能看见陈东趴在车窗边上,傻笑着跟他说:宋儿,怎么你头上有光啊?   宋青觉得头又开始疼,从前额开始,一左一右的绕过两边的太阳穴,直达脑后的中心地带,身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起来,热气架着空气中的尘埃一举侵入他的身体,很快便占据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怎么了?”陈渊的声音传来,适时的打断了宋青的思绪。   他微微定了定神,看见面前的陈渊微微凝着眉头,一脸担心的看着他,宋青摇摇头,有些艰难的开口:“可能是太热了,你们现在去哪儿啊?”   陈渊转头看向前面的车子,宋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席城正从车里下来,S市35度的高温下,这个男人依旧能把衬衣扣子扣得密不透风,藏着黑色长裤里的双腿像被包裹得十分精致的炭烧茄子,外面看着十分漂亮,揭开外面的锡箔,里面依旧也十分完整好看。这一眼把宋青自己都给看热了,但是反观席城,脸色如常,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这头顶上悬着的不是发着巨热的太阳,而是月亮。   听见陈渊说:“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我们跟客人约的是晚上7点见面,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应该是自由活动。”   这个自由活动当然不包括宋青,他把手里的背包反背在背上,然后对陈渊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给我来个电话。”宋青想自己是跟着陈渊来学习的,没道理师傅都回去了自己还在G省,而且宋家那两尊佛也不是那么好骗的,稍不注意就会漏馅。   陈渊不确定的说:“我也不知道,这要看我们今晚的合谈能不能顺利,如果顺利的话明早就能回去,如果不顺利可能要后天。”   闻言宋青点点头,又叮嘱陈渊记得吃感冒药,然后才跟他道了再见,正准备走,结果见席城的目光遥遥望来,宋青心想该跟对方打声招呼,再怎么自己刚刚蹭了人家的车嘛,所以走过去跟席城说自己要分开走了,席城听了没什么反应,一双眼睛却看着他,“这里你应该不太熟,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宋青拒绝得飞快,甚至连考虑都没有,“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我朋友已经在等我了。”其实他倒不是不好意思麻烦席城,只是觉得自己是去找真相的,越多人知道越不好,而且这一带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根本不存在不熟悉一说。   席城见他拒绝,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淡淡的说:“随你。”   宋青估计席城没下文了,跟他道了再见,便从一品江南侧边的那条路走了。   宋青上半辈子其实过得很辛苦,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一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抛弃,大一点儿的时候有人来院里□□,千挑万选都没有选走他,后来,若不是靠着院里的支撑估计连学都上不了,所以宋青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平时不上课的时候便去学校的食堂或者附近的小店里打零时工,再后来宋青考了大学,有奖学金和自己打工赚的钱,勉强撑到了大学毕业,大学一毕业,陈东和刘洋几个人便提议搞个游戏公司。   那时候国内的游戏公司并不是很多,而且由于技术各方面都不太成熟,所以一直没有很好的作品问世。   宋青他们大学学的专业就是计算机,几个人憋着一口气,凭着一股韧劲,硬是把原本只有四个人的小公司做到了上百人的规模,宋青当时入的是技术股,你让他拿钱投资他也拿不出来,但是陈东和刘洋两个人都颇讲义气,公司开始盈利后,宋青得到的反而是大头,所以除了孤儿院院长外,宋青一直视陈东和刘洋为自己的贵人。   公司渐渐壮大后,宋青几个人的腰包也越来越鼓,鉴于陈东和刘洋的家就在本市,所以宋青也在这里买了房子安家,30岁的人,靠自己赚了房子买了车已属不易,更何况S市的房价一年比一年高,宋青所在的那座小区早已卖完,附近的新楼盘也已经被炒到了高价。   宋青从一品江南拐出来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自己以前的家去。   白天的小区很安静,大门口的保安估计在开小差,所以宋青顺利的混了进去,宋青住的是A座第7幢,走过去的时候还遇见了几个熟人,都是这个小区里的住房,碰见对门儿教数学的李老师,宋青不由上前搭讪:“您好,请问您知道宋青住哪一幢楼吗?”宋青觉得自己问完话后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这种逮着别人问自己住哪里的感觉的确不太好,但是转念又想,若现在“自己”还活着呢,那“自己”的身体里住的又是谁?会不会是宋家那个真正叛逆的少年呢?   李老师是个很实在的中年男人,他的妻子也十分和善,以前宋青没少去他们家蹭饭,李老师闻言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你是他什么人啊?”   宋青把嘴角微微上扬成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弧度,“我是他表弟,从老家上来的。”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嘀咕了一声,脸上一片眩然的惋惜,然后对宋青说,“他一个月前酒精中毒,已经不在了,你不知道?”后面的话宋青都没听见,就觉得耳朵边上有上万只蜜蜂在“嗡嗡”。   直到进了熟悉的楼道,思绪才稍稍回笼了一些。   其实他在来的时候已经预想过这个结果,只是当真相生生摆在眼前,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好好的怎么就酒精中毒了呢?他记得自己那天从一品江南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有几分清醒的。   宋青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坐下,拿出手机刷S市一个月前的当地新闻。   原主虽然叛逆不懂事,但是身上的部分却长得极好,就拿这双手来说,骨节纤细修长,皮肤是恰到好处的白皙,一眼看上去都能媲美靠手吃饭的手模了,宋青觉得手指在微微的颤抖,有好几次都点错了位置,点到隔壁的娱乐版上去了。他只好用两只手抱着手机,专注的样子看着有些滑稽。   终于,他看见7月30号的新闻,说昨晚有一男子在一品江南门前酒精过量以致休克,送医后经抢救无效死亡。文字描述下面配着图片,图上的宋青的脸打了马赛克,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自己,再说了,又有谁不认识自己用了30年的身体呢。   大概是刚刚已经受过刺激了,所以此刻看见这组新闻宋青出奇的平静,他只是保持着那个端坐的姿势,手捧着手机,一双眼睛盯在手机屏幕上,仿佛再专注一点,手机就要被他的视线刺穿了。   他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然后才站起身往楼上走。   这幢楼里虽然有电梯,但宋青向来都是能不坐就不坐,走楼梯的机会比较多,对于一个坐电梯遭遇过滑铁卢的人来说,这个阴影大概会跟随他一辈子,宋青的家在13层,虽然不算高,但胜在周围都没有更高的建筑遮挡,所以视野还是相当宽敞的,当初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请陈东和刘洋来看过,他俩都说好之后宋青才买了下来。   13楼一共有四户人家,宋青的房子在靠在安全通道这一侧,虽然有摄像头,但宋青保证摄像头只能拍到他的背影,所以他十分放心的走到门前,快速的按了密码,然后大门“咔”的一声开了,一股久违的气息从门内扩散出来,直扑到宋青的脸上。   屋内的家具全都蒙上了白布,像是主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似的,有种悲凉的意味。   宋青站在安静无声的客厅里,心里一瞬间有那么一点后悔。   这趟S市他或许根本不应该来。   如果不来的话,那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死了,或许偶尔也会突然这么一想,但是没有见到的事实终究都是不能肯定的。与其这样直面残酷的真相,不如永远都活在自己的臆想中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然后,宋青发现自己哭了。   没有声厮力竭,也没有肝肠寸断,两行清泪自眼角缓缓地流下来,像命运制定好的轨迹,过程必定是曲折而坎坷的,所以那些满心在乎的体面和自尊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小时候也常常哭,看见别人有爸妈陪在身边,看见别人笑得灿烂天真,看见所有人都比自己幸福的时候,孤独和寂寞像夜间突然疯长出来的藤蔓将他紧紧的拴住,他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然后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到了第二天,他依旧是那个积极乐观的宋青。   有人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个像白天,一个是黑夜。   白天负责将自己想要别人看见的那一面传递出去,而黑夜是留给自己的,即使再阴暗再颓然都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秋天午后的小段子 班里新来了个男生,抽一种名叫蓝斯牌子的烟,外套永远闲闲的甩在肩膀上,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把刀。 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人。 天天偷偷的看对方,活像个跟踪狂。 终于有一天,对方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按在墙上:个子这么小也敢跟踪我? 他弱弱的来一句:个子大的就能跟踪你吗? 对方反而笑了,嗓音性感迷人:大个子不是我的菜。 说完按住他的肩膀,迎面亲了下来。 他慢慢闭上眼睛,将手指间从高人那儿求来的符咒悄悄地揣进口袋里,心想明天得去好好答谢高人了,符咒果然有用,呵呵。   ☆、别样人生   白天负责将自己想要别人看见的那一面传递出去,而黑夜是留给自己的,即使再阴暗再颓然都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   宋青在屋子里呆了近半个小时,然后才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像一种仪式——告别过去,接受现在的自己。   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前世的宋青其实就已经是一种过去,只是这种过去里有太多难以割舍的东西,所以他才执意要回来看一看,只有亲眼看了,他才能死心,才能认命的、别无选择的去过另一个人的人生。   宋青从楼道里出来,南方九月午后炙热的阳光像个调皮的孩子,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用力的撞进了他的身体里,他抬起头,眼睛被强光刺激得只能睁开一条小缝,在这条缝里他看不到太多东西,只看到做为陈东与刘洋朋友的宋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宋家的三少爷宋青。   在去公司的路上,宋青接到了陈渊的电话,陈渊问要不要等他吃晚饭,宋青说不用了,然后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收了线。   车窗外面的风景一段接着一段,从前每天都会看到的景致如今再看,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或许因为知道离别在即,所以满眼热闹都显得说不出的荒凉,宋青把视线收回来,轻轻的、慢慢的舒了口气。   车子在游戏公司对面的马路边停下,宋青下了车,站在原地望着对面的建筑,这里是除了家以外的第二个归属地,承载了他全部的青春、热血、梦想和执著,他知道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是一样的转,然而他此刻站在这里,不过是想看看他的朋友们,因为以后相见,所有熟稔和热情都需从头来过。   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对面的公司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微胖的身形,边走路边在讲电话,即使隔着一整条街,宋青依旧能听见他语调上扬的尾音,宋青不由一笑,陈东还是老样子啊。接着走出来一个削瘦的人影,那是戴着眼镜三十岁才成为真正男人的刘洋,两人似乎是要外出,但是却并没急着上车,而是站在汽车旁边交谈了几句才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宋青站在大街的这一头,望着那辆汽车走远,终于消失在满目的车水马龙中。   ******   宋青到陈渊他们所在的酒店时已经接近七点了。   刚走到酒店大堂,便与从电梯里出来的席城一行人撞了个正着。席城穿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间,灰色的衬衣纽扣这次没有扣到顶,而是松开了两颗,露出两条光滑精致的锁骨来,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想必下午吃过感冒药后好多了。其他几个人也穿得很正式,想必是要去见客户了,陈渊走在席城身后的位置,见了宋青,忍不住问道:“你吃晚饭没有?”   宋青啊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好象忘了吃饭这件事了。   事实上他从游戏公司回来的这一路上,心绪都不太好,整个人都在状态之外,所以也难怪会忘记吃饭这么重要的事。   陈渊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没吃,当下便道:“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我帮你叫客房服务。”说着走上前来把房卡塞到了宋青手里,宋青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房卡,心想今晚是回不去了,嘴里道:“我不饿,你们是去见客户吧,那你们快去吧,我等下饿了自己叫就行。”   闻言,陈渊颇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但是碍着席城在侧,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宋青将房卡塞进裤袋里,一抬头撞见席城飘过来的目光,于是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与对方擦身而过,转眼进了电梯。   陈渊给的房卡在23层,这是整个S市最好的酒店,以前沾陈东的光,宋青也住过那么一两回。席城出行排场摆得足足的,活像皇帝视查,宋青默默吐了一回槽,边拿房卡开了门,进去一看是个套房,好吧,虽说是他跟陈渊两个人住,但还是有点浪费了。   宋青把背包丢在床上,然后有气无力的倒了下,柔软的床铺因为外力的侵入立刻往下陷了几分,宋青把自己摊在上面,盯着白花花的天花顶发呆。   虽然今天自己见到的事实多少让人无法接受,但是宋青毕竟已经一把年纪了,不可能再拼命的把自己弄进牛角尖里,关于重生这回事他了解得并不多,目前也没什么原因可查,总之就是原来的自己死了,而自己的灵魂则跑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这故事情节玄幻得让宋青有点想撞墙,但他到底是忍住了。   话又说回来,事实他已经见过了,从此以后也只能乖乖的扮演好宋家三少爷这个角色,除此以外还真是别无他法。   想通了这一层,宋青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大概是思想上放松了,所以身体也跟着解放了。   肚子十分应景的咕咕叫了起来,他从床上蹦起来,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吃了迟来的晚饭后,宋青冲了个热水澡,看了会儿电视便熄灯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屋子里有响动,宋青估计是陈渊回来了,虽然睡意正浓,但还是从床上撑起来,开了门出去。   这个套房很大,有两个卧室,还有一个不算小的客厅,宋青以为这里就他和陈渊两个人住的,结果一打开门,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时,宋青的瞌睡瞬间就醒了。好在席城不在里面,否则这脸可丢大了。   至于为什么席城在这里脸就丢大了,宋青没去想,也来不及想。   沙发上的几个人都是席城的下属,白天宋青都见过,几个人见宋青顶着一头乱如鸟窝的头发走出来也给吓得不轻,但还是颇有涵养的打了招呼,宋青朝几个人点了点头,看见陈渊从另一侧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沓文件,见宋青站在房门口,有点惊讶,“你怎么起来了?”   宋青在心里靠了几声,心说要不是你们动作太大,至于把我吵醒嘛,嘴里却道:“渴了,起来找水喝。”说着径直往门边的吧台走。   陈渊见他的确是要倒水,于是不客气的道:“阿青,给我们煮杯咖啡吧,今晚估计睡不了了。”   宋青答应了一声,先倒了杯白开水自己喝了,才去找咖啡豆,现在的酒店做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像个家了,咖啡豆、茶、奶精,真是什么都有,宋青并不喜欢喝咖啡,因为他从前胃不太好,一喝咖啡立马就能见效,而且喝咖啡容易睡不着,对于一个作息时间精准的人来说还是不碰为好,不过宋青却煮得一手好咖啡,从前陈东和刘洋最喜欢喝的就是他煮的咖啡。   酒店里的咖啡豆还算精致,而且设备也十分齐全。   宋青一直觉得煮咖啡是件非常有情志的事,咖啡粉、水、以及咖啡壶即能构成一个世界,步骤虽然简单,然而在慢条斯理中才能体会这个中志趣。   陈渊无意中抬起头来,看见吧台后正低头煮咖啡的宋青,不由愣了一下。   在陈渊的记忆里,宋青一直是个漂亮的小孩子,五官精致立体,像个洋娃娃,每每往那一站就有很多小朋友争着跟他玩儿。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精致的少年便将自己藏在了浓妆艳抹后面,不化个妆基本上是不会出门的,除了前几天的那次,陈渊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见素颜的宋青是什么时候了,此刻宋青安静的站在那里,眉目可以说得上是平和的,眉宇间沉淀着些他看不懂的深沉,背后的各式酒水衬得他的身影略显单薄,在这一分单薄中,他的身躯似乎又比从前要挺拔了。   这种改变在陈渊看来是十分恰当的,虽然这样的转变速度有点快,但是结果却是人人乐于见到的,至于宋青为什么改变,而且还改得这么迅速这么彻底,看起来倒不是件太值得重视的事了。   陈渊并不否认,比起从前嚣张得可恨的宋青,自己更喜欢现在这个温柔的少年,衣着整洁质朴,嘴角微扬时,仿若春暖花开。   宋青把煮好的咖啡往杯子里倒,然后才想起来问:“席城呢?”   虽然对于宋青直呼席城的名字觉得不太好,但陈渊还是回道:“他有点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   宋青哦了一声,把倒了咖啡的杯子放在托盘里,然后端过去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其中一个人端起来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咖啡煮得很好喝,谢谢。”   听了这话,其他几个人也都迫不及待的尝了,他们对于一个少年能把咖啡煮得这样好似乎挺惊讶的,鉴于个个都十分礼貌的道谢,所以宋青大方的原谅了他们过于夸张的反应。   宋青回去把咖啡壶洗干净放回架上,然后跟陈渊打了声招呼,回房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贵酱 送的地雷!! 今天更得晚了,抱歉   ☆、请叫四叔   这一睡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10点多,屋子里的窗帘全都拉上了,所以即使外面阳光再盛,宋青一睁开眼,迎接他的依旧是一片灰暗,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摸到床头柜上的摇控器,轻轻一按,房间渐渐明亮起来。   从前这个季节他和陈东刘洋喜欢抽个周末去海边玩,下午三四点出发,大概五点左右就能到海边,这时候太阳的温度刚刚好,正好可以下水游几圈,等晚些时候便在离海滩不远的地方架火烧烤,海风习习,身边有三五好友成群,到了晚上,将帐蓬搭在海滩上,听着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睡去,着实是一件美事。   感慨了一回从前,宋青终于从床上翻坐起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想必陈渊他们还在睡觉,茶几上带摆着散散放着的资料,宋青把眼睛往上瞟了瞟,然后便打着哈欠进了洗手间洗漱,这几天下来,宋青觉得自己对现在这个身体已经基本上能适应了,起码不会每照一回镜子都要膈应很久,慢条斯理的刷牙洗脸后,宋青从洗手间里出来,见客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他以为这间套房只有他和陈渊两个人,结果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让宋青顿时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没等他有太多时间想其他的事,沙发上坐着的人转过头来,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说道:“早。”   宋青理所当然的回了个:“早。”   回完了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让席城轻挑了一下眉,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他,尔后道:“我有□□。”   这一大清早的就听见席先生开玩笑,让宋青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也说明这人感冒该完全好了,否则哪里有精神开玩笑,当下清咳了一声,“我下楼吃早餐,你要不要去?”其实宋青说这话真的只是出于礼貌,但他没料到席城竟然答应了,而且毫不迟疑,态度十分之爽快,宋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顿早餐估计是不能好好吃了。   并非他对席城存有偏见,只是这几次的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个男人绝对有洁癖,而且龟毛,还有一张无比挑剔的嘴。可能还自带万人迷属性,走到哪儿哪儿都是冒着星星眼儿的路人粉,所以说,自己这顿早餐能好好吃才怪。   但是席城已经答应了,宋青即使再后悔自己嘴欠也不能让人不去。   就在他心里挣扎的这会儿功夫,席城已经从沙发上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门外是一条布置得十分有意境的走廊,偶尔经过的墙上挂着名家画作,宋青走在前面,身后的席城一直保持着三步距离跟着,直到两人走到电梯旁边,宋青才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身边打转,若要深究,大概是因为席城的气场太强大,而自己又不太想找话题打破这种沉默,所以才显得有些诡异。   电梯在宋青的思绪中“叮”的一声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然后宋青便掏出手机来刷新闻,他从前并不太喜欢玩手机,只是无聊的时候会翻一翻,所以现在他觉得有些无聊,好在手机上的新闻是一天一个花样,而且奇葩事无穷尽,倒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消遣,正看得出神,突然听见席城说:“刚刚我接到你父亲的电话。”   听见父亲这两个字,宋青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问道:“什么?”   席城见他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抽离了,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他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在跟陈渊学习。”   宋青觉得自己整个人立刻不好了,看着席城问,“你怎么说的?”   席城以一个十分悠闲的姿式靠在电梯墙边,瞳孔是迷人的深灰色,脸上虽然不见笑意,但宋青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叫“挪揄”的情绪,他说:“我说你学得很认真。”   宋青才不信,狐疑的看着他道:“我爸怎么知道我跟你在一起?”问完之话才发现这话有歧义,遂更正过来:“我是说,这种事他该问陈渊,毕竟我是跟陈渊来学习的。”不是跟你。   席城望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指示灯,然后站直了身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大概是他觉得陈渊跟你是一伙的,所以不太可靠。”宋青心想你就可靠了,结果听见席城继续道:“严格说起来,你该跟陈渊一样唤我一声四叔。”他的话音刚落,电梯门应声而开,席城潇洒的出了电梯,独留宋青在后面默默的吐槽:四叔?!这人开玩笑的吧?   经过电梯里的一番交谈,宋青已经不想吃早餐了。   奈何不吃肚子会饿,而且他从来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只好走过去在席城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酒店的餐厅分中西两种,仅一墙之隔,此刻他们身处的是西餐厅,但宋青想吃中式的早餐,但是对面的席城已经开始点餐了,宋青撇了撇嘴,心想算了,吃一顿西式早餐也不会怎么样,正想着,突然听见对面的席城对服务生说:“再来一人份的中式早餐。”   服务生答应着去了,席城转过头来对看着自己的宋青说:“中式早餐是给你点的。”   宋青忍不住想,怪不得无论是傻白甜还是白富美都喜欢霸道总裁,大概是因为总裁虽然霸道,但是体贴起来的时候也同样能把人溺毙,所以才觉得难以抵挡吧。   宋青说了声谢谢,就不再说话了,重新掏出手机来刷新闻。   席城隔着一张桌子凝眸看着这个低头玩手机的少年,他对宋青最初的印象要追溯到三年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宋青是15岁。宋憬川过50大寿,满堂宾客,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宋青顶着一张堪比妖怪的脸出现了,从宋家大气复古的旋转楼梯上旁若无人、心安理得的走下来,飞扬跋扈写了满满一脸,气得宋憬川当场脸都青了。   在席城的人生里,只会记住那些对他来说有意义的人和事,然而三年过去,他之所以没有忘记这个少年,大概是因为对方接下来那一番对所有人来说惊人的言论。   宋憬川当时顾不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狠狠的训斥了宋青一番,这个少年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不知是已经被训习惯了还是其他,总之让宋憬川十分火大,走上去就扇了他一耳光,这一记耳光似乎让15岁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十分没面子,于是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朝自己的老子吼道:“宋憬川!我忍你很久了!从小到大我做任何一件事你都说不好!我告诉你,我偏要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不喜欢同性恋,我偏喜欢男人,这辈子都喜欢男人——”话没说完,又挨了宋憬川一巴掌,这次宋憬川下了死手,少年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但他的眼睛却依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像是下一秒就要抽出一把刀来弑父。   这出闹剧让宋憬川颜面尽失,让在座的宾客也觉得尴尬不已。   本来好好的来参加寿宴,结果竟出了这么一段,真是让人涕笑皆非。   于是,整个安宁的人都知道宋家老三是个同性恋,是个公然悖离常伦的异数。   三年过去了,时间赋予的改变是惊人的。   至少在席城看来,这个三年前嚣张得无药可救的少年已经不再化浓得看不清面容的妆了,脾气似乎也温和许多,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透着真诚和善意,倒是比从前的那个宋青要可爱多了。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让对方做出了这样的改变,但是对于宋家的人来说,这显然是一种福音。   而且在飞机上,这个少年的确帮了自己一个很大的忙。   所以席城觉得,撇开三年前的旧事不谈,眼前这个少年是可以深入了解的。   至于怎么个深入法,他现在暂时不想提。   席城点的餐很快就端上来了,当他把小米粥推到宋青面前时,宋青才抬起头来,看了眼前的清粥一眼,然后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宋青的早餐除了小米粥外,还有几碟精致小巧的酱菜,再配上一屉小笼包和虾饺,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总之对于这顿早餐宋青是非常满意的,所以给了席城一个笑脸,还道了声谢。   席城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撑在下巴处,轻声问道:“我们要明天才能回去,你是不是跟我们一起?”   宋青咬了一口包子,鼓着腮帮子点头。开玩笑,陈渊这个“师傅”在这儿,如果他先回去了,估计宋憬川又要疑神疑鬼了。   “今天下午我要外出,你跟我一起。”席城如是说。   宋青刚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想了想说道:“我下午没空。”   宋青拒绝的理由很充分,第一,他不是席城的下属,第二,他跟这人不熟,第三,虽然有着八杆子才打了一撇的亲戚关系,但宋青坚决不想跟席城有太多交集。   然而席城依旧一脸的淡然,低头将盘中的牛排切了一小块,径直说道:“你可以不去,不过若到时候你爸问起来……”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后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预。   宋青恨得牙痒痒,狠不得扑过去把对面的男人咬死,看这人衣冠楚楚一副优雅绅士的派头,结果竟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卑鄙!好吧,宋青觉得此刻在心里腹诽席城的自己也真是幼稚到让人无语,但这丝毫不影响席城在他心里树立起来的恶劣形象。   差评!!   但他毕竟年纪一大把了,虽说严格算起来席城比他还大了那么两三岁,可是跟人计较这种伤身伤心的事宋青还真做不出来,所以当下收敛了情绪,笑意盈盈的说:“既然你非要让我去,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一回吧。”   席城微微勾了勾唇,一双眼睛里似填满了整条银河,亮得渗人,然后宋青看见他微微启唇,低沉清冷的嗓音自喉间滑出:“要叫四叔。”   我去!   宋青给气得吐血三丈。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吐血,自然不会如席城所愿叫他四叔了。   四叔?这人也不怕折寿嘛!   ☆、渐入佳境   这顿早餐吃得宋青膈应无比,反观席城,却自始至终保持着一股子优雅和慢条斯理,这让宋青极度不平衡,但他深知自己铁定是打不过席城的,而且对方还有四叔这层身份加持,到时候如果真的去宋憬川面前告自己一状,宋青已经能预见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悲惨下场。   所以宋青颇识时务的没跟席城一般见识,一顿饭下来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早餐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宋青惦记着还在睡觉的陈渊,便招来服务生打包了一份早点给他带上去,席城看着他在菜单上点东点西的手指,神色略略一松,然而只是一秒,下一刻便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模样。   两人离开餐厅,进了电梯里,宋青才想起来他们似乎吃了饭没付钱,但见身旁的席城一副“敢跟我说话就冻死你”的样子,只好把疑问吞进了肚子里。   电梯到了房间所在的楼层,宋青率先出了电梯,疾步朝里走,也不管身后的席城有没有跟上来,一口气走到房间门前,掏口袋时才发现刚才出门的时候是席城走在后面,所以自己把房卡忘在房间里了。   我靠!宋青忍不住骂了一声。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接着一股清淡的古龙水味飘了过来,宋青觉得全身寒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然后一只手臂从身侧横了过来,绕过他,将指间的房卡在感应器上一刷,房门“咔嚓”一声开了。   宋青也来不及看席城一眼,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席城跟着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继续看刚才他还没看完的资料,宋青也不管他,将早餐盒放在吧台台面上,然后去推陈渊的房门,房间里有些暗,陈渊正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一副不会立刻醒来的样子,宋青估计他们昨晚弄到很晚,所以也没打算叫醒他,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客厅里十分安静,只有席城偶尔翻动纸张发出的声音。   宋青本来是打算今天上午回去的,但是现在显然是回不去了,所以他现在感觉有点无所事事,在房间里转了转,然后在墙角的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看。他身边的朋友大多喜欢看心灵鸡汤类的书籍,在这个压力山大的社会上生存,不时刻存点自我安慰的鸡汤在脑子里确实有点活不下去,然而宋青比较喜欢的是侦探小说或者历史之类的书,刚刚在书架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所以便随手抽了一本出来。   一看到书封,宋青立刻囧了,竟然是《红楼梦》。   但考虑到书架上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书了,所以宋青也懒得再换,歪在席城对面的沙发上看了起来。宋青以前读书的时候喜欢看四大名著中的《水衍传》和《三国演义》,但是《红楼梦》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看过,好在这本书上有注解,所以理解起来倒也不难,正当他渐入佳境时,突然听见席城的声音传来:“我在G省,席恬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宋青抬头一看,原来席城在打电话,他站在落地窗前,阳光将他的身影剪辑成一个挺拔修长的形状,发丝黑而亮泽,像从书中走出来的人物。宋青见过很多漂亮的男人或女人,席城并不是最好看的,但是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东西,仿佛他的眼睛只要望向了你,就有种灵魂都被他吸走的错觉。   宋青被自己这突然的煽情给深深的恶心住了,遂甩了甩脑袋,低头继续看书。   然而席城的声音还在往耳朵里钻,“我上次就说过了,死有很多种方法,跳楼、割腕、卧轨、磕|药,随她选。唯一的一点是麻烦让她安静的去死,不要再劳师动众。”   席城的声音很冷漠,里面还夹杂着些不易察觉的怒其不争,宋青蓦然想起席恬就是上次要跳楼的那个女孩子,估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席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话说回来,家里有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跳楼轻生的人,也着实让人伤脑筋。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世界这么美好,动不动就想死,也真是让人搞不懂这种深井冰的心理。   宋青想得出神,突然感觉席城的目光射了过来,他一愣,抬起头来。   席城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辨,然后宋青听见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这不可能,你让席恬死了这条心。”虽然这句话里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内容,但是宋青直觉跟自己有关,然后又想起上次席恬说要嫁给他之类的话,立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姑娘不会是说真的吧?   席城已经挂了电话,重新走过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低头继续翻看茶几上摊放着的资料,宋青觉得自己现在看书是看不下去了,于是问道:“席恬又想自杀?”   闻言,席城抬了抬眼皮,扫了他一眼,“是。”   宋青最讨厌这种别人说很多个字结果只回一个毫无诚意的单音的人,但他此刻真有点担心席恬那丫头,继续问道:“她干嘛要自杀?”   席城将手里的资料丢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然后说道:“她说要嫁给你,不让她嫁她就去死。”   宋青啊了一声,然后十分无语的叹了口气,“我是她表哥。”   “她知道,”席城说,“她也知道,若你俩真要结婚也是行得通的,毕竟隔了三代以上,又没有血缘关系。”   宋青忍不住靠了一声,然后立刻端正了态度,“我不会娶她。”   这么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席城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才道:“放心,她只是一时新鲜,过段时间就会把你忘了。”   宋青舒了口气,“那就好。”   空气一时静默,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时间在沉默中很快过去了,等宋青再次从书里抬起头来时,已经快12点了,陈渊的房间还是没什么动静,宋青把书放在一旁,准备再去看看陈渊,对面的席城头也不抬的说:“让他们再睡会儿,再过一个小时自然会起来的。”   宋青哦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到窗前活动活动筋骨。   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底下的人流车辆都小得很奇特,窗外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亮得发白的光下,建筑群的外壳反射着强烈的光束,感觉能把人的眼睛灼瞎那种程度,宋青眯了眯眼睛,想起昨天那个有点落荒而逃的自己,觉得有些可笑。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看自己的墓,不知那碑上写了什么,有没有贴上他最帅的照片,应该是的,因为陈东刘洋他们都知道他平生最在意的就是体面。   宋青并不常这样多愁善感,大多数时候他是个大大咧咧,看起来特别没心没肺的人,然而粗糙的外表下谁还没个玻璃心啊,所以他觉得自己此刻这样感性也是可以理解的。   快下午一点的时候,陈渊果真出了房门,他大概是没料到会在客厅里看见席城,所以顶着一头能媲美鸟窝的头发,身上的睡衣也是松松垮垮的,惺忪的眼睛在看见席城的那一瞬立刻瞪到了最大,叫了声四叔后便迫不及待的又躲进了那个他刚刚才从里面踏出来的卧室,宋青看见重新关上的房门,心里着实平衡不少。   抽回视线时,发现席城目光不知何时定在了自己身上,宋青毫不示弱的望回去,嘴里笑道:“看来大家都很怕你啊,陈先生。”   席城手里还拿着资料,微微仰靠在沙发背上,听了这话似乎也没有不悦,上扬的语气反而让宋青听出了些不同寻常来,他说:“你不怕我?”   宋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如果我说不怕,你会生气吗?”   闻言,席城没有立刻回答,宋青感觉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霎时热烈了许多,当然,这个眼神的变化只是短短的一瞬,让宋青觉得刚刚肯定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他便听见席城清冷的声音慢慢传来,“他们私下里说我生气的样子很可怕,所以我不常生气。”   宋青心里哎呀了一声,想不到席城竟然擅长说冷笑话,恕他眼拙,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嘴里却道:“那你该多笑。”本来宋青想说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才能赏心悦目,但转念又想,估计席城这种男人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长得漂亮。   这种言论于席城而言自然是陌生的,从他二十岁开始继承席家的一切,即使是在那之前,也没人敢跟他说这样的话,所以他愣了一下,然后略显笨拙的点了点头。   恰好回房重整仪容的陈渊出来了,两人便没再交谈。   宋青站在窗前,看陈渊走出来的时候还拉了拉上衣,不由一笑,这话痨儿见了席城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不知道席城到底做了什么让陈渊这么畏惧。   席城的几个下属也都陆陆续续的敲门进来了,宋青估摸着他们要谈事情,叮嘱陈渊记得吃午饭后便躲进卧室里看书了,半个小时后陈渊敲门进来说午餐送到了,叫他出来一起吃,宋青摇头说不吃了,他早餐吃得晚,一早上也没怎么活动,所以现在胃里还撑得很。   陈渊见他确实不饿,便关门出去了。   宋青看了会儿书,看累了便开了电视来看,转来转去也没选中个满意的台,于是他干脆躺在床上,大概因为昨晚没睡好,所以躺着躺着就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沉,起来的时候一看表已经快四点了,宋青抹了把脸,坐起身来。   外头骄阳似火,屋子里因为有冷气,所以丝毫感觉不到炎热的气息,小睡初醒后人总是不能太快的进入状态,宋青下意识的去摸床头柜上的烟盒,结果一伸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恰好房门被敲了两下,陈渊推门进来,见他坐在床上发呆,不由笑道:“干嘛呢?”   宋青把目光投到他脸上,缓缓道:“思考人生。”   “噗,”陈渊一点面子不给的嗤笑出声,“你思考人生?大哥,你是不是病了?”说着就走过来往宋青的额头上探,被宋青一把挥开了,宋青瞅着他,傲娇的哼一声,“我就不能思考人生了?我改邪归正不行啊!”   “行行行,不过你现在得起来了,四叔等你呢。”说到这里,陈渊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他,“你跟四叔去哪儿啊?”   宋青白他一眼,“我哪知道!不过我的手机会一直开着,如果他对我图谋不轨,你一定记得来救我。”   陈渊见他开玩笑,也跟着笑起来,“得了吧!咱四叔直着呢,就算是弯的,他也不可能看上你啊。”说完还不忘补刀,“套句电影里的话说,喜欢四叔的人永远在排队,估计你得排到下辈子了。”   宋青靠了一声,“我也是直的!”   这话对陈渊来说新鲜,三年前宋青可是当着宋家所有亲戚的面儿出柜了啊,而且这三年间宋青身边的男伴也不少,所以这突然之间性取向就正常了,让陈渊觉得很不可思议,拿眼看他,“你疯魔啦?难道性取向这东西还能像键盘上的大小写那样自由切换呢?”   闻言,宋青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靠!陈渊你真幽默!”   陈渊无辜的眨眨眼,他明明是很认真的好嘛。   等陈渊出去了,宋青才从床上爬起来,从包里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他身上的这套衣服大概因为材质的关系,一睡觉起来就全都皱了,穿成这样跟席城出门,就算席城不用眼神杀死他,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换好衣服推门出去的时候,客厅里只有席城一个人了。   宋青东看看西看看,发现连陈渊也不知道失踪到哪里去了,就听见席城说,“可以走了吗?”   “可以。”   席城站起身,宋青才发现他穿得比今天早上还要随意,看起来倒不像是去会客户的,然而更像是去见个老朋友,不过宋青觉得像席城这样的人,既然要自己跟他同行,也必然有一定的道理,所以也就没有多此一举的问去哪儿,只在出门前闪进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见席城站在房门口,手里拿着房卡等他。   电梯下行的时候,宋青靠在电梯墙上,打量着站在跟前的男人。   记得陈东以前说,如果全世界的人都长一个模样,没有姓名,用编号来区分该有多好啊,这样就不会有外貌协会,没有外貌歧视了。宋青细想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如果陈东的妄想能够实现的话,那么,此刻他就不会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拼了命的往席城身上瞟了。   虽说偷看不道德,可,谁让这男人随便穿个POLO衫七分裤都能赏心悦目呢,也怪不得别人看了。   虽说宋青是个纯度99.99的直男,可是他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吸引人,不看白不看!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篇文的妹纸记得留言收藏! 十年前的夏夜,他和他坐在江边的露天酒吧里喝酒。 那人扯开校服的拉链,端起啤酒杯往他的杯子上一碰,眼睛半眯半睁的开玩笑:“你说十年后我们在哪儿?” 他淡淡的笑,望着对方的目光欲语还休:“不知道。” 那人哈哈的笑起来,接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最后他们都喝醉了,他趴在他的耳朵悄悄地说:“十年后,希望我们还在一起。”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需要有太高的要求,无非就是想要跟喜欢的人,去经历一些有趣的事,尽兴时身前有酒,意兴阑珊时身边亦有人相伴。 可惜,那时你有如花美眷,我有沧海桑田。   ☆、未知花名   电梯直接在负二楼停了下来,宋青以为早有车等在酒店门口了,不料席城竟然要自己开车外出。   直到坐进车里,宋青对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可是他就是不问,问了,大概席城会告诉他,可是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之欠揍!   一想到前面坐着个高傲到无敌的大BOSS,宋青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20岁的时候,觉得30岁的人特别老,可是当他也突破30大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年轻着呢,这是个连老大爷都要卖萌傲娇的年代,以自己30岁的年纪来看,正青春啊。更何况,重生一回,他回到了青葱岁月的18岁,想想都有点赚大发了的愧疚感,不过这种愧疚也只是一闪而过,说到底,他也是受害者啊。   车子从停车场里出来,直接上了门前的大马路,宋青坐在后排座上,把背包扯下来放在一边,然后掏出手机来刷新闻。   他现在抱着手机除了刷新闻看个娱乐节目似乎也没有别的消遣了,从前的社交帐号是不敢上了,就怕把别人吓着,也怕漏馅。怎么说呢,毕竟“宋青”已经死了,一个死人的帐号竟然在线,乍一看还真的很有可能把人吓坏了。   席城对于他不坐副驾竟然坐了后排座没有表示惊讶,依旧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宋青错以为今天上午那个似乎笑了一下的男人是哪里穿越来的。   现在还不是下班高峰期,所以一路走来倒也顺畅,宋青靠在座椅里,看了会儿手机就觉得眼睛累得慌,送转头看窗外的风景,风景是没看到,只看到一排排平房从眼前一路延伸到了马路的尽头,S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对宋青来说,这个地方并不熟悉,记忆里似乎也没有来过这里。   路边没几个人走动,显得有些荒凉,又走了几分钟,席城停下车,车窗外面是一幢四五层高的小洋楼,楼前的空地上停着几辆豪车,不远处的大门敞开着,估计里面的人正喝茶呢。   “下车吧。”席城说完,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宋青这里正推开车门,手还握在把手上,只见不远处的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待人走近了,宋青才发现自己认识对方,说认识倒也算勉强,他只是在原主的卧室里那张全家福上见过这个男人,应该是原主的哥哥了,至于是大哥还是二哥宋青就不得而知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席城要带着他去谈生意,结果却是带他来见亲人,转念一想又觉得太正常了,估计这事也不是席城主动往身上揽的,多半是宋憬川或者宋妈的意思。   宋真走上前来,跟席城热情的拥抱了一下,爽朗的笑声旧如往昔,“听说你要过来,我泡了上好的普洱等着你。”   见到老友,席城脸上的冰块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当然,也只有一丝,但这对熟悉他的人来说已是相当难得了,“带个人来见你。”说着他把目光一转,投向刚刚下了车正站在车子另一边的宋青身上。   宋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神情立刻复杂起来。   虽然这个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但还是被眼尖的宋青察觉到了,正思忖着原主是否得罪过这个男人的可能性,宋真已经绕过车头来到了他面前,然后不给宋青任何反应,张开手臂将他抱在了怀里。   对于这种一见面就要拥抱的男人,宋青觉得很无语,但是奈何自己身板小力气薄不是对手,所以挣了两下后便放弃了抵抗,宋真却把他抱得紧,像是一时半会儿没打算松开似的,宋青感觉他的呼吸近在耳畔,然后便听见宋真的声音钻进耳膜,阴恻恻的,配合着这个拥抱,宋青毫不怀疑这人估计想把他活活勒死,“我警告你,别打席城的主意。”   宋青一时有点懵,还没想明白,宋真已经松开了他,十分大气磅礴的笑道:“一年没见,阿青有没有想二哥啊?”   宋青看着眼前这个原主的二哥,大概二十八、九岁,高挑身材,穿得还算规矩,脖子上挂着一条醒目的铂金项链,宋青估计这个二哥老了之后大概会跟宋憬川一样也是帅哥一枚,不过长得这么好看竟然是个精分患者也是醉了,否则,对方如何能在这阴森与阳光两者之间完美切换呢。不过他也明白这男人很不待见他,甚至是讨厌他,但是在席城或者外人的面前,却又要装作一副哥俩好的派头,宋青对此敬谢不敏,但是也不能跟宋二哥撕破脸,当下说道:“二哥你该多回家,爸妈很挂念你。”   这话让宋真理所当然的一愣,他甚至转过头望了席城一眼,似乎是在跟他确认眼前这一脸干净一身清爽的少年真是他那个不学无术只会斗殴惹事还喜欢男人的亲弟弟,席城朝他淡淡的点一点头,随即说道:“外面太阳大,阿真,进去吧。”   经他这么一说,宋真才反应过来,忙请了客人进屋。   宋青走在最后面,发现宋真回头看他,他也不躲,还冲宋真友好的笑了笑,宋真像是被他吓着了,惊了一下回过头,附在席城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宋青便听见席城惯常清冷的声音像是被一双手撕开了一条口子,渗出几许温暖如春来,“你也吓着他了。”   屋里如宋青预料的一样,还有几个人,看模样跟席城年龄相仿。几个人一见了席城,都站起来打招呼,看样子这群人很熟,熟到能毫无顾忌地开玩笑的那种,宋青曾经也有这样的一群朋友,所以这种气氛是他所熟悉的。   众人跟席城招呼完了,一个个眼睛便往宋青身上瞟。   宋真忙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宋青,”又转过头对宋青说,“宋青,这几位都是你的哥哥,来跟他们打个招呼。”然后一一指给宋青。   宋青自认为年纪跟这几个人差不多大,叫哥哥太吃亏,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宋真在侧虎视眈眈,所以宋青边膈应边一一打了招呼,叫得几个人满意得很,一个两个从身上卸东西说要送见面礼,对于这些人的好意宋青觉得自己只能心领了,再说了,送些项链手链什么的还不如直接送现金,当下拿捏出一个礼貌的姿态:“各位都是我二哥的朋友,就不要见外了,而且我现在还在读书,用不着这些东西。”   这话一说完,宋真又是一愣,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这么懂事了,遂拿眼往席城那里一瞧,然而席城的目光却停在宋青脸上,虽然依旧是那副无喜无怒的表情,但是宋真却觉得心里“咯噔”一跳,一个大胆的想法冲进了脑海里。   招呼打了一圈后,众人才围着沙发坐下,宋青坐在席城身边,宋真坐在宋青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边煮茶边说:“IAO的研发项目目前进行得非常顺利,如果接下来的市场推测不错的话,明年开春就能投产。”   席城点了点头,开口道:“资金方面如果有困难随时告诉我。”   闻言,众人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人道:“真是财大气粗啊。”   席城听罢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宋真叉开了话题,又回到了刚刚那个研发项目上。   商场上的事宋青并不太懂,从前他和陈东刘洋合伙开的公司,他主内,即游戏开发,陈东和刘洋则负责外面的一切应酬,所以宋青活到30岁这个年纪,除了成天与电脑和一群固定的玩伴相处以外,并没有见过太大的世面,这大概也跟他的性格有一定关系,在他看来,有房住,吃穿不愁就是理想,至于更远的东西,他没有想过。   有时候连宋青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在这个人人都忙着出人头地往上爬的世界里,自己凭什么能这么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活着?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罢了。   可是没人知道,当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家里,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即使他常有朋友在侧,好友环绕,有些东西终究是朋友弥补不了的,但他依旧是一个乐观的人,大概正是因为这份乐观,所以才让他走到了现在。   ******   席城和宋真几个人聊得欢快,宋青却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加上中午没吃饭,此刻一站起身来,就立马感觉到胃里空荡荡的,有点难受。   宋青四处看了看,除了被供在案上的水果之外,这屋子里似乎没有能吃的东西,正在跟宋真说话的席城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供桌旁边正拿眼瞧面前的供品的宋青,然后对宋真说,“他没吃午饭,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宋真把目光从宋青身上收回来,复杂难辨的看着席城,最后终于什么也没说,起身吩咐厨房弄点吃的出来。   席城跟宋真的对话宋青多少听到了一点,所以当厨娘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宋青也没客气,自觉的走到餐桌边上坐下,餐桌和席城所坐的沙发中间隔着一道原木隔断,隔断上摆放着很多工艺品,从这些工艺品影影绰绰的身影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席城坐得挺直的背脊,他的肩膀很宽,所以即使是普通的POLO衫,穿在这人身上也显得与众不同。   宋青看了一阵,觉得白色很衬他。   宋真家的厨师手艺比宋青想象的还要好很多,三菜一汤,成菜速度极快。   宋青把筷子伸到面前那道清蒸鲈鱼上,扒开上面的嫩姜丝,夹了一块鱼肉喂进嘴里,鱼肉很鲜,入口即滑,宋青一直很喜欢吃鱼,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吃不到太多,大概正因如此,他对鱼总有一种执念,曾发誓要吃遍全天下所有的鱼种,当然,理想很宏伟,但终究离现实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宋青是真的饿了,吃了两碗饭,盘子里的菜也没剩下多少,末了还盛了一碗汤喝,放下筷子的时候十分应景的打了个饱嗝,好在中间隔着一道墙,否则被宋真他们听见虽然面上不说,估计心里得笑抽。   他这里正摊在椅子上摸肚子,席城突然绕过隔断走了过来,宋青听见脚步声,一回头便看见了他,席城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往下移,看见他吃得快鼓起来的肚皮,眸色霎时温和了几分,尔后问道:“我们要去看一下工厂,你要去吗?”   宋青摇摇头,“我在这里歇一会儿,你们去吧。”   席城微微凝眸,望着这个褪去了浓妆的少年,他的脸十分干净秀丽,五官拆开来看无不精致,大概因为这场改变来得太彻底,所以印象中所有的桀骜和不驯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说话的时候微微上扬的唇角像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花,十分好看,站得这么近,他甚至能从少年大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剪影。   这个凝眸的动作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当他收回视线时,发现宋青早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仰头看隔断上摆着的一尊观音像。   宋真虽然年轻,生意却已经做得很大。但南方的生意人大多都信关二爷,他们相信关二爷能庇护他们,带来好运,所以连带着还信佛,话说回来,似乎各个地方的生意人都有信仰,这种信仰跟金钱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比如逢年过节烧香拜佛之类的,随处都能见到,不过人嘛,有信仰总比没有的好。   宋青心里倒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尊观音像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具体是在哪里见过,他眯了眯眼睛,非常肯定自己绝对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这尊玉像,但就是想不起来,正想得费劲,突然听见席城说:“这尊玉像是你大哥送来的,你应该见过。”   宋青很确定自己见过,但绝不是在宋家或者宋家人手里见的,见席城这么说,他只好点头附和道:“是有点印象。”   席城见他单手抚着下巴的样子像个小老头,轻声道:“我们今晚回安宁。”   宋青头也不回的说:“哦,好。”然后便再无言语。   两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宋真在外面叫席城,大概是要出发了,宋青转过头对席城说:“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说完给了他一个笑脸,席城看着他姣好的容颜,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接着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 的地雷。   ☆、进入角色   等人都走了之后,宋青仍没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尊像,想想无果后只能作罢。   他向来不喜欢亏待自己,更不喜欢难为自己,所以既然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宽敞的大堂只剩下他一个人,多少显得有点太过安静,宋青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掏出手机玩了一会儿,然后陈渊的电话打了进来,陈渊问他们在哪里,宋青说席城带他来见宋真了。   宋青觉得自己话音落下后,电话那头的陈渊突然拉长了呼吸,然后他听见陈渊的声音,“四叔竟然带你去见你二哥?!”所有惊讶和不敢置信在字里行间被无限放大,从无线电波那头传过来,到达宋青耳际时,就化成了一股深刻的尖锐,宋青揉了揉耳朵,无语的望着天花板,“难道我不能见我二哥吗?”   陈渊问:“你二哥没削你啊?”   宋青莫名其妙,“他干嘛要削我?”   陈渊继续说:“你忘了一年前你勾|引过他,害得他整整一年都没敢回安宁,连春节也没回来。”   宋青险些从沙发上栽下去,对宋二哥不待见自己终于有了清晰的认识,同时不由更加佩服起原主来,连自己的亲哥都不放过,到底是太过无法无天,还是太禽|兽不如了,宋青吞了口口水,小心谨慎的措辞:“我当时只是想吓吓他。”   “靠!”陈渊夸张的叫起来,“你给他下了药,把人裤子都扒了只差临门一脚了,你竟然跟我说你只是想吓吓他。”   好吧,宋青已经无言以对了。   像原主这类惊天地泣鬼神的人才真的是世间少有,敢情一年前他真的是想上了他二哥,宋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鸡皮疙瘩立刻一层层的往下掉,虽然他支持同性恋者,但是这种连亲哥都想上的类型还真是不敢恭维。怪不得刚刚见面的时候宋二哥让他别打席城的主意,估计是一年前吃了自己弟弟的亏,怕这个弟弟会像对付自己那样对付席城吧。   给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席城下|药,把他放倒,然后骑上去干这干那……   幸亏原主没那么做,如果做了,估计也不用等到几天前,铁定早就死了。   “我……呃我当时年少无知,”宋青一手撑着半边脸颊,搜肠刮肚的,“现在想来也是非常的后悔,以后保证不会干这种事了。”   “你还想有以后?”虽然隔着电话,宋青也能想象陈渊在那头皱眉的样子,然后陈渊耐心的劝告他:“我觉得你应该跟二哥道个歉,估计他被你这么来一下子,铁定有心理阴影了,所以你好好跟他说说,把大家的心结解一解。”   宋青觉得这话有理,虽然这身体换了个芯儿,但他好歹占着别人的身体,应当给原主积福吧,把兄弟俩的心结解开,以后抬头低头好相见啊。   挂了电话之后,宋青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就见席城和宋真从外面走了进来,没见先前的那几个人,估计是直接回去了。   宋青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宋真一眼,发现他除了之前在院子里见到自己时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后来都还算正常,而且,宋青觉得,宋真年纪摆在那儿,就算真的被自己亲弟摆了这么一道,但到底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时间也过去一年了,估计心情应该早已经平复了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无论对方现在恢复成什么样了,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不该耍赖妄图蒙混过关。   等席城跟宋真说完话后,宋青找到个机会开了口:“二哥,有时间谈谈吗?”   从前孤儿院的院长最常说的话是:不要逃避,无论是责任还是其他,若你逃了,事情就永远会摆在那里得不到解决。或许天下没有父母在侧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容易脆弱和受伤,更容易的,则是从长辈那里学来的怯懦和不负责任,所以院长觉得这样的教育是必须要有的。   宋青从小虽然好动,但还算听话,所以倒也算没有辜负院长的一番苦心。   宋真闻言愣了一下,接着与席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点了点头。   宋真并不知道宋青要跟他说什么,虽说一年前的事对他来说没有造成什么心理阴影,但是他下意识地会避讳与宋青的单独相处,这一年来他连春节都没有回家,一部分是因为工作太忙,另一部分则是为了避开宋青,虽然他自己不太愿意承认。只是没有哪个人在差点被自己亲弟弟上了之后还能保持住平衡心态吧,宋真自认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是也要分情况。   所以两人在与客厅一门之隔的偏厅里坐下的时候,宋真一时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宋青比他小了整整12岁,虽然宋憬川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宋青的到来还是让全家高兴了很久,宋妈生宋青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大概正因为这个儿子让她吃尽了苦头,所以才格外的疼爱,宋青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的,颇得人们的喜欢,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弟弟却渐渐变得乖张浅薄起来,甚至下|流。   宋真很不愿意用这样难堪的字眼儿来形容自己的胞弟,然而事实胜于雄辨,也由不得他。   宋青望着对面犹自出神的宋真,估计对方可能正在想原主曾经对他做的那件事吧,为了让现场气氛稍稍活跃一点,宋青清咳一声道:“二哥,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宋真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的一笑,“还好。”   宋青嗯了一声,又说:“以前我不懂事,让你难堪了。”   听了这话,宋真着实怔了一下,嘴唇嚅动了两下才道:“没事,只要你今后学好,别再让家里人担心就行了。”   宋青看着他,眼神里并没有太多实质的东西,但是,宋真还是感觉到了这双眼睛里深藏着的真诚和善意,然后他看见自己向来狂妄自大,宁愿流血也不流泪的弟弟缓慢而坚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他弯下腰去,满头黑发随着这个示弱的动作全数散下来,像春日湖边低垂的杨柳,轻盈而柔美。   半晌,宋青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二哥,轻声说道:“虽然这话来得有些迟,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说,对不起。”   宋真突然有些不确定了,眼前这个褪尽戾气和凶狠的孩子是否是自己的弟弟,但不可否认,他喜欢他这样的转变,喜欢他眼神里潜藏着的温和与柔软,亦喜欢他说对不起时的语气真诚。   或许这世上所有的亲情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虽然有血液的羁绊与牵扯,伤害与背叛亦是从这股血缘里衍生出来的不良品,但是当其中一方肯英勇的站出来,一切羞涩与难以启齿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于是冰释与原谅也就来得更加容易一些。   无论如何,我们是亲人啊。   宋真站起身来,一把将宋青搂在了怀里,这个承载了所有兄长温情的拥抱让宋青难得的没有吐槽,反而抬起双手拍了拍宋真的背脊,轻声道:“原谅我吧,二哥。”短短的几个字,从他嘴里轻慢而慎重的说出来,让人轻易的就听出了里面的诚恳与希翼。   宋真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闻言,宋青缓缓地笑了。他早已过了会钻牛角尖的年纪,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如同对冰淇淋有着执念一样对兄长这样的角色充满了期待,只是偶尔看到被哥哥或者姐姐牵着手从马路那头走到这头的人时,心里会小小的羡慕一下。父母的爱是大海,深不可测,而兄长姐妹的爱却是溪流,细小的一股,涓涓而过,从山涧,从地底,自人生的最初至生命的结束,永远如同细水般,缓慢而温柔的流过。   ******   宋青和席城从宋真家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夏天的白天时间长,所以此刻太阳还在离地平线老远的地方,宋真将他们送出门外,临到宋青上车前,宋真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宋青低头一看,是个原木的盒子,宋真有些笨拙的解释道:“前段时间去寺里,顺便帮你求了一个,开过光的,戴在身上保平安。”   虽然宋青并不信这些东西,但是对于宋真的好意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我一定戴,谢谢二哥。”   宋真答应了一声,又转头跟席城说了些路上小心的话。   车子从宋真家的院落里倒出来,宋青看见宋真站在原地,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挥手,宋青摇下身旁的车窗,远远地对宋真喊道:“二哥,你抽空回趟家吧。”   宋真笑着点头,“一路顺风!”   然后车子发动了,从院子门前驶过,将宋真的身影彻底的甩在了身后。   宋青亦将视线从车窗外面收回来,低头望着手里的盒子,巴掌大小,整个盒身呈一种年代已久的朱色,宋青的手在盒子上轻轻的摩娑了一会儿,听见驾驶座上的席城问:“怎么不打开看看?”   宋青一抬头,视线便在后视镜里与席城的相遇,他微微一笑,轻快地道:“好东西自然要没人的时候再看啦!”说着将盒子塞进了背包里,不动声色的在心里舒了口气。   无疑的,他被刚才宋真那个有些笨拙的解释给感动了,虽然他常常被感动,一首好歌、一本好书甚至于偶然看到一行醉人的诗也能让他心情霎时柔软,但是刚刚的宋真给了他一种被兄长疼爱的知觉,这是宋青从未有过的感受,从自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所以在后来遇见陈东和刘洋之后,他才格外的珍惜彼此间的情谊,他把他们视作自己的亲人。   而现在,宋真不用任何外在的条件,他就是宋青的亲人,有着血脉相承的亲密和相守,虽然严格说起来是原主的亲人,但宋青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进入了原主的角色,成了宋家的一分子了。   无论是从前的宋青,还是现在的宋青,他想,若能相遇,无论这种相遇是一种怎样的形式,这都是缘分。      ☆、何为科学   大概四十来分钟,车子停在了他们下榻的酒店门前,席城看了看表,转过头来对他说:“飞机三个小时后起飞,我们吃了晚饭再去机场。”   宋青没有意见,提了背包下车。   陈渊他们已经在大堂的休息区等着了,见席城和宋青一起走进来,陈渊还有点担心,不过见四叔的表情尚算平和,悄悄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宋青这家伙会惹恼了四叔,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一行人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吃晚饭,饭后便直接杀到了机场。   回去依旧是头等舱,这次宋青没再跟席城一起坐,而是跟陈渊坐在了一起。   席城就坐在两人前面的位置上,所以陈渊说话的声音刻意压得特别低,附在宋青耳边说:“你们今天相处得还好吧?”   宋青拿眼瞅他,“你觉得我们会相处不好?”   陈渊脸上一赫,“也不是,我怕你吃亏。”   宋青一副受惊状,“你不是说你四叔直着嘛,就算我是弯的,我也压不倒他啊,更何况我还是直的。”宋青说完话后,又一想,电视上说现在的好男人要么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公,要么出柜了,席城是不是好男人他不知道,但是单拼颜值和身价,就算是个同性恋似乎也说得过去啊,谁让现在是YY时代,少女主妇们不YY一下似乎都对不起自己的脑细胞。   陈渊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一副被吓成“受精卵”的模样,“你小声点!”然后得到宋青的点头之后才放开手继续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怎么跟他接触,你不知道四叔很严厉的,几乎家里所有的小辈都怕他。”   宋青哦了一声,“怎么个严厉法?”   陈渊抓了抓头发,眉头打了个结,似乎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席城具体是怎么个严厉法了,最后他说:“总之就是很严厉,你对他尊敬些!”   宋青又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两个小时的飞行,再加上机舱里适宜的气温让宋表呵欠连连,飞机才刚飞了一半路程,他便靠在座椅里睡着了,宋青的睡眠质量是很好的,只要光线不要太强噪声不要太大他都能很快的睡着,所以陈渊看着他歪着头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之后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柔软的灯光下,宋青熟睡的面容比醒时更加平和,眉宇间关于从前的暴戾消失得毫无踪迹,干净的脸颊没有浓妆的侵蚀显得愈发清丽隽秀,不知他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的往上扬,露出一个与陈渊记忆相去甚远的温柔的笑容,陈渊微微一怔,第一次发现宋青似乎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漂亮、笑得眼角弯成月牙状的可爱的宋青。   飞机降落在安宁市郊外的机场时,宋青被陈渊摇醒。   小睡方醒,宋青一瞬间有种不知今昔是何昔的茫然,在看见身侧的陈渊时才稍稍回了点神,陈渊提着他的黑色背包,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我们到了。”   宋青点点头,抹了一把脸,看见前排的席城站起身来,边讲电话边往机舱外面走去,宋青和陈渊跟在后面,前头的席城走得很快,他的下属们也疾步跟着,转眼间席城一行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宋青问陈渊,“等会儿有人来接我们吗?”   “没有啊。”   “那机场门口好打车吧?”   陈渊想了想回道:“应该还可以吧,有出租车的。”   宋青这才放下心来,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席城他是不指望了,在没人来接他们的情况下如果又不好打车的话,等他们折腾回去估计也是零晨之后了。   既然席城已经走了,所以两人便一路慢哒哒的出了机场,刚走到大门口,透过机场擦得锃亮的玻璃,宋青便看见席城修长的身影,他一只手抄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手机,正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隔得远宋青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从他紧皱的眉宇看得出来这个电话打得并不愉快。   席城无意中偏了一下头,看见宋青和陈渊时,抽出藏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朝他俩招了一下,然后宋青便在“觉得自己像条正被主人招过去的小狗”的吐槽中慢慢的挪到了席城身边。   本来他们以为席城一定早走了,不料对方竟然在等他们,这让陈渊有点受宠若惊,迅速的拉着宋青上了后面的车子,席城依旧坐上了前面的汽车,然后一行人才从机场大门口出发回家。   席城先将他们送到小区门口,然后在陈渊的恭送下走了。   宋青望着两辆车子的尾灯逐渐消失,才对身旁的陈渊说,“你也忒怕他了吧!”这话并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有点新鲜而已,宋青再次肯定席城绝对是做过什么事,让陈渊从以前一直怕到现在,甚至是一听到对方的声音估计也得吓得腿软。   陈渊想了想,语气认真的说:“我是有点怕四叔,不过更多的是敬畏。”   宋青望着他认真的眉宇,也没笑他,听见陈渊继续说:“有件事我好像一直没跟你说过,我高二那年暑假跟四叔他们一行人去碧峡冲浪,结果不小心被急浪冲走了,那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完蛋了,因为水太急了,根本来不及施救,是四叔不顾性命跳下水来拖住了我,我才捡回一条小命,后来,我又从我爸妈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所以他是我的偶像。”   陈渊说得如此认真其事,宋青也听得认真,尔后他摸着下巴问:“水那么急,他跳下去竟然没被水冲走,还救了你?”这科学吗?   陈渊再次认真的点头,“是啊,这就是四叔厉害的地方,你不相信啊?”   宋青立刻道:“相信,当然相信。”面对陈渊这个“你敢说不信”的眼神,宋青深知自己别无选择。   陈渊甚为满意的点点头,好像他所崇拜的四叔,要接受全世界人的膜拜才不枉他崇拜一场似的,宋青看在眼里,心里虽然特想吐槽,但是忍住了。   两人在宋家门口道别,宋青看着陈渊推开了自家的大门走进去后,这才转过身来上了台阶。   宋青推门进去时,便看见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宋妈,她大概知道他今晚到,所以特意在等他,不知怎么,宋青觉得心里有些酸楚,喉咙发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了一声,“妈。”   宋妈转过头来,看见他时,忙从沙发上起身迎了过来,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包,一迭声的问:“累不累?都这么晚了要不要吃宵夜啊?”   宋青摇摇头,扶着她的肩膀往客厅走,“时间不早了,妈你快去睡吧。”   宋妈不太放心的看着他,“你真的不吃宵夜吗?做起来很快的。”   “刚刚上飞机前吃了晚饭,而且飞机上还有飞机餐,所以现在还很饱,”宋青拿遥控器关了电视,环着宋妈的肩膀上了楼,直到把宋妈送到卧室门前,等宋妈进了屋后,宋青才提着包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G省呆的这两天虽然没干什么重活,但是发现真正的自己死了,还是给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压力,所以宋青回房匆匆洗了个澡,便躺平睡了。   这一晚他睡得不太好,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乱七八糟的,在孤儿院的小厨房里,他偷吃馒头,被人发现了,然后大家都指着他叫他小偷。然后一眨眼他又上了大学,在第一次遇见陈东的篮球场上被对手撞飞到隔离板上,然后……   然后他就醒了。   九月的阳光已经没有之前的热烈,从半开的窗户外面钻进来,染亮了大半个房间,宋青摸了一把脸,发现额头上全都是汗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此时震动了两下,是陈渊发来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去学校,有没有报道之类的。   其实最初得知陈渊跟自己都在A大的时候宋青还有点高兴,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熟人终归是件好事,陈渊比宋青年长一岁,所以比宋青大一届也是十分正常的,宋青歪在床头上回了短信,然后便把手机放回柜子上,想再睡会儿。   才刚躺下去,房门被敲了两下,宋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阿青啊,你起来了吗?”   宋青答应了一声,宋妈又说:“下来吃早餐吧。”   “好。”   ******   宋青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便听见楼下宋憬川的声音,宋老爷子这几天去会老友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家里只有宋憬川夫妇和宋青三个人,宋青一直觉得严父慈母是一个家庭里最相配的组合,但是现在真的印证了,又觉得宋憬川太严厉了。不过转念一想,以原主的脾气,若宋憬川不强势一点,估计压不下来。   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吃早餐,宋憬川问宋青什么时候去报道。   宋青觉得若自己敢说明天或者明天之后再去报道估计宋爸的目光随时随地会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光来,所以颇识时务的说:“我吃了早餐就去。”   这个答案让宋憬川还算满意,当下点头道:“待会儿我让司机送你。”   宋妈在一旁插话:“等下我送阿青去吧,怎么说开学也要家长陪着的。”   宋青不等宋爸开口,抢先一步说:“不用了妈,我都这么大了,自己去就行了。”   最后当然是宋青自己去的。   临出门前宋妈把学费放在了他的背包里,叮嘱了好些话,好像他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似的,宋青跟宋妈道了再见,便上了停在门前的汽车。   A大在安宁乃至全国都是十分有名气的,全国前十高校学府,每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考进来,但是幸运儿这种角色自然是越稀少才越能体现其存在的价值。   原主真是个投胎小能手啊,宋青忍不住想。   A大地处安宁市的城郊,离宋家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还是在不塞车的情况下,宋青捉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跟宋爸申请一下住学校啊,不然每天这样来回浪费时间不说,还麻烦得要死。   宋青前世读的大学只是个普通的学校,当初选学校更多的原因还是考虑到了经济方面,虽然有奖学金,但是吃穿用度样样都离不开钱,门槛太高的学校学费自然不可能便宜,所以宋青一直觉得自己的选择相当的正确,说来也是缘分,不然他也遇不到陈东这群朋友了。   车子开到A大校门前,宋青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为宋家服务了几十年的老司机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三少爷,我还是等你吧。”   宋青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李叔,你回去吧,等会儿我报了道自己坐车回去。”   见他坚持,司机只好开车走了。   宋青把背包揽在肩上,信步进了A大的校门,像这种高等院校大多都有其自主风格,A大是百年老校,浸染了百年时光的校园里,一草一木似乎都沾满了文艺典雅的气息,建筑物复古大气,走在花丛旁的小道上,有种时光正在倒流的感觉。   宋青顺利的找到了新生报道处,迎新老师安排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学姐带他去办理各种手续,学姐先带他去了宿舍,办好住宿手续后才带他去报名。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事,临床医学是个什么鬼?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画面,例如用福尔马林泡在池子里的尸体,把尸体开!膛!破!肚!   真要命啊,宋青立刻有种想找根面条吊死的冲动。   他其实最不明白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就算从后门入了学,也不该选这样一个高大上的专业吧,万一要是毕业了,难道学校不怕他出去荼毒世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和福娃娃 送的手榴弹、地雷! 大家周末快乐! 深夜的小段子 冬天是你最讨厌的一个季节。 漫天漫地的雪,盖住了城市最后一点温暖。 也是这样一个冷漠的冬天,带走了你人生的最后一点光。 你推着轮椅,他坐在轮椅上。 风吹乱了他的发,他埋着头低低地笑:“哎呀,等我死了以后没人烦你了可怎么好?” 你冷着一张脸,“瞎说什么!” 他继续笑,笑完了才说:“等我死了,你还会吻我吗?” 你心揪着疼,但依旧不愿松口:“我又没有恋尸癖。” 他点头,轻松道:“嗯,我就知道。” 世上最珍贵的两样东西,无非就是已失去和未得到,但更可悲的是,得到了,又被人生生的抢走,抢走他的不是别人,不过命运而已。   ☆、占尽上风   等一切办妥后,宋青还有点晃神儿。   他从小到大打个针都会晕针,看别人抽血还会晕血,这样的一种体质怎么去学临床医学呢,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学成了,万一晕倒在手术室里这不是给病人和医院添麻烦吗?虽然一个大老爷们晕血这种事说出来有些丢人,但宋青向来是个勇于承认自己有短板的人,他抿着唇,想着要不要申请换个专业,比如计算机就不错,虽然现在的计算机专业不比七八年前了,但是老本行学着应该也不会吃力吧。   这么一想,刚刚被临床医学这四个大字虐得身心俱疲的宋青似乎又恢复了一些精神,在A大的校园里转了一圈,前前后后共花了近一个小时,宋青一边感慨这学校真大一边出了学校。   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坐上了回去的公车,这个时段车上没几个人,宋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想着自己是不是得去做点什么小生意,虽然宋家是有钱,可是自己到底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虽然这种事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人知道,但还是用自己的钱比较踏实,刚刚交学费的时候宋青还心疼了一把,半学期就要好几万,现在培养个大学生真是比从前贵太多了。   前两天去G省的时候宋妈给他的钱,他早上出门前已经还回去了,宋妈当时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仿佛生吞了一颗鸭蛋似的,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宋青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实际上有三十岁的大男人,平时吃个饭买个饭都还要向不是自己父母的父母伸手要钱有些难为情。   曾有个才子说过: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这话早已得到了时代的认可及全球几十亿人口的共同见证,所以钱,无论是对前世的宋青还是现在的宋青来说,都是个不可或缺的东西。   所以一路上他都在盘算着自己该去做点什么。   现在他身上一分没有,这做啥之前肯定要先借一点,至于跟谁借,宋妈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好说话,不会收利息,而且还能保守秘密。   公交车在离别墅区五十米的站台处停下,宋青下了车,还没走到小区门口,便与一辆黑色汽车擦身而过,他之所以特别注意到这辆车,除了这车十分名贵外,还因为这车子莫名的有些眼熟,宋青眯起眼睛,打量着前面那辆拐进小区的车子,看了眼车牌愈发觉得熟悉了,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具体是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天无果后,只得放弃。   到家的时候,刚刚那辆眼熟的车子就停在宋家别墅花园的一侧,宋青摸着下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屋。   他本来以为家里有客人,其实没有。宋憬川去公司了,宋老爷子还没回来,据佣人说宋妈也跟几个贵妇出街做脸去了,所以家里只剩下宋青一个人。不过这对宋青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因为这些人在不在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他回房间放下了背包,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刚才出去被太阳一晒出了身汗,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镜子里的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但是每次看,宋青都觉得这张脸长得太阴柔了。   晃眼一瞧还真有点雌雄难辨的感觉。   这种感觉大概因为原主的五官太过精致所致,其实这个年代长得比女生好看的男生大把大把的,但是那些跟宋青一直没有什么关联所以倒没觉得什么,然而自己现在就顶着这么一张比女生还漂亮的脸蛋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宋青盯着镜子照了半晌,再次感叹原主是个正宗的投胎小能手啊。   从浴室里出来,宋青找了吹风机吹头发,虽然很多女人说喜欢看男人刚刚洗完头发出来水滴从发丝上掉下来的模样,那样感觉很性、感,但宋青实在不喜欢满头头发湿哒哒的,吹风机发出的热风从他的耳朵边飞过,然后扑在他的侧脸上,再加上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全身毛孔全都张开的情况下,脸上的红晕看起来就不算太夸张了。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传来家里佣人的声音,“三少爷,家里来客人了。”   宋青关掉吹风机,“知道了。”   外面的人又问:“您什么时候下来?”   “我换身衣服就下来,你先招呼着吧。”   等佣人走远了,宋青才想起来刚刚好像忘了问是哪个客人,万一是个不认识的,岂不是很容易穿帮?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三两下穿戴整齐后,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蹑手蹑脚的走到楼梯口,一副做贼似的,拿眼往楼下瞅,只看见沙发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即使从现在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也看不清来人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只见对方西装笔挺,坐姿挺拔端正,似乎很有涵养的样子,宋青正捉磨着这人的背影好像有点眼熟,沙发上的人仿佛脑后长了双眼睛似的,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微微上扬,便与楼梯上的宋青撞了个正着。   宋青愣了一下,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席先生怎么来了?”   席城脸上表情未变,只是那么望着他,即使隔得远,宋青也感觉到了对方眼神里的复杂含义,这种感觉他形容不来,大概就像一只老鼠被猫盯上的感觉吧,总之只会比这更差,不会更好。   宋青心里铃声大作。明明在G省的时候这人看着还挺正常的,而且两人相处的过程虽然不算太愉快,但也不是很差劲吧,怎么才一回来,席城又变成这样子了?   难道……   宋青心里莫名的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还没等他假设完,席城开了口,他说:“我来看看你。”   宋青:“……”   席城这话他该怎么理解,来看看你?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很暧昧,说得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摆脱不掉的关系似的。宋青心里一阵膈应,脸上依旧端着礼貌的笑容:“是吗?谢谢。”然后扬高了声音:“王妈,茶泡好了吗?”   厨房里很快传来王妈的声音,说就快好了。   宋青在席城瞧不出情绪的视线里悠闲地缓慢地挪下了楼梯。   其实从陈渊的口中,宋青已经知道这个叫席城的男人绝不是好惹的主,但是对方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宋家的门,而且毫不避讳的说是来看他,宋青觉得自己有必要假设一下,这个直着的四叔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毕竟原主长得这么好看,现在又有自己这个性格尚算正常的灵魂加持,就算被男人看上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嘛,陈渊又说席城直得不得了,那么这个假设到底能不能成立呢。   宋青在席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当然没傻到去找当事人寻求答案,除非他想再投一回胎。   宋青自己并不是特别喜欢穿正装,只在比较重要的场合才会穿西装,坐下时将西装纽扣解开以免外套起皱是基本的礼仪,所以他很轻易的就看到席城从外套里露出来的黑色衬衣,衬衣是丝质的,自然光打在上面还有微弱的折射光,重点是黑色衬主解开了两颗扣子,男人性、感的锁骨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里,所谓管中窥豹,即使只是看见这一小部分,也不难想象被西装包裹其中的定是一副长期健身练就的好身材。   宋青自觉对男人无感,但眼前这人的身材之好无疑让直男们也要羡慕嫉妒恨。   恰好王妈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放着杯冒着热气的茶和一杯牛奶,以及几碟小点心,都是宋家自制,宋青前两天尝过,对王妈的手艺赞不绝口,现在能把点心做得这么好吃的虽然不少,但是没有任何添加也能做得如此美味却是少之又少。   王妈把茶杯恭敬的放在席城面前的茶几上,笑盈盈地说:“席先生,请喝茶。”   席城点点头,惜字如金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宋青端起王妈递过来的牛奶,喝了一口,虽然他向来不喜欢喝牛奶,因为任何牛奶都有一股腥气,但是王妈好心温了一遍,他也不好辜负了她,勉强喝了两口便把牛奶放在茶几上,随手拈了块马蹄糕喂进嘴里,同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席城,或许身材修长的人手指必定也是极长的,骨节硬朗、分明,还有长年呆在室内培养出来的白皙,普通的青花瓷茶杯被那么漫不经心地一握,都显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有钱人的世界宋青向来搞不懂,因为他从来就只是个小老百姓,所以也不能理解自己眼睛里看到的,一个男人喝茶时体现出来的优雅与贵气,若用他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一句长得帅的人都有此特权了事。   这其实怪不得人,在大环境下,人们的审美也越来越统一、挑剔。   外表俊美的人往往能获得更多的权利,这种权利可能是职位上的升迁、待遇上的不同。正如东施效颦,同样的动作西施做出来就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这就是区别。你也可以说长相是天生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你不能左右社会关系下这种越来越畸形的审美意识。   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空气十分静默,在这种静默里,宋青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样的沉默似乎并不让人觉得尴尬,至少他没有那种拼命的去找话题以防冷场的冲、动。   这个发现让宋青很惊讶,因为这样的情况通常只有在两个无比熟识交情匪浅的人之间才会出现,而他和席城,总共才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离交情深厚似乎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   半晌,席城开了口,声音依旧是清冷的,不疾不徐,好似每一个字都踩着鼓点,无比精准,“你大学选的专业是临床医学?”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里肯定的成分已经满得快溢出来了,宋青点了点头,聪明的没去问“你怎么知道的”这样的蠢问题,宋青听陈渊说A大里席城也有份,所以想要知道一个大一新生的情况简直轻而易举。   席城说:“你搞得定?”   宋青心里一顿,心说这人还真不知道含蓄为何物,对着一个后辈说这么带有人身攻击的话真的好吗?嘴上却道:“我会努力。”   席城往身后的沙发椅背上一靠,修长的双腿成了一个交叠的姿式,拿捏出一个长辈的态度看着他说:“你不是晕血吗?”   这话让宋青的心脏一阵紧缩,自己晕血这件事席城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宋青觉得额头上滚下来两滴冷汗,还没来得及解释,对面的席城继续道:“你妈妈说过你晕血。”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宋青,墨黑色的瞳孔带着一股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一把钝器,表面平滑看不出丝毫锋利之处,但是停留在身上时依旧能让人感觉到肉被割伤的疼痛感。   宋青张了张嘴,随机应变:“是啊,报错了专业,后来才发现。”   席城脸色如常的点了点头,给出了提议:“可以申请转系。”   宋青受教的答:“好,我知道了。”   两人一来二去,席城占尽了上风,宋青心里虽然不忿,但是强敌在前,自己还有个重生借壳的弱势在侧,还真有点被席城吃住了的力不从心感。   好在席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抬眼四处看了看,说:“什么时候开学?”   “三天后。”   席城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双手拉过西服缓慢地扣上纽扣,一边说:“这几天好好休息。”留下这句有点莫名其妙的话后,也不等宋青回答,头也不回的往玄关走,宋青想了想,还是决定送他出去。   席城在玄关停下来换鞋,见宋青走了上来,倒没说什么,换了鞋径直推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幸运的人   宋青送到门口,席城走出花园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没什么质感,但是宋青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对方无声的扫描了一遍,但是席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再停留,宋青见他走到花园一侧停着的那辆黑色汽车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才发现这车是席城的,怪不得自己觉得眼熟,昨晚从机场回来他们坐的就是这辆车。   汽车的马达声渐渐响起,然后声音渐行渐远,直到车子看不见了,宋青才转身进了屋。   碰见从厨房里出来的王妈,王妈问:“席先生这么快就走了?”   “是啊。”   王妈:“怎么不留他吃午饭呢?”   宋青:“……”   王妈还在说,语气颇惋惜:“席先生难得来一次,真该留他吃顿饭。”   听王妈这口气,似乎挺喜欢席城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席城这种长相英俊又有风度还很有气质的男人大概是老少通杀的典范吧,宋青打了个哈哈,上楼回房,本来想趁没吃午饭前睡一会儿,结果刚躺下手机就响了。   这段时间宋青的手机一直没响过,他也乐得清闲,就怕是原主的朋友打来的,到时候一言不对就会漏馅穿帮,此刻手机屏幕上“阿欢”两个字大刺刺的摆着,宋青捉磨了一下这个阿欢应该是个女人,除了李寻欢之外应该也没几个男人会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吧,就算是父母取的,估计为了以后自己能堂堂正正地抬头做个男子汉,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求改回来。   宋青按了接听,那头立刻传来一个颇粗暴的男声,“卧槽!你丫的死哪儿去了?这么久不露面是想咋地?!”   宋青被这一连串的噼哩豆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刚想说点什么,那头的人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过两天就是单西生日了,别说你不知道啊,有没有准备好礼物?”   单西是谁?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又忘记了。   虽然脑子里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了,但宋青还是很识时务的回答:“准备了。”   对方似乎来了兴趣,“是什么啊?”   “呃……”宋青一时答不上来,眼睛在房间里乱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任何有参考价值的东西,随口道:“生日礼物这种东西要是提前知道了不就没意思了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话听着似乎也很有道理,于是名叫阿欢的人没再纠缠,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起来:“你今晚出来吧,我有事跟你说!”   宋青觉得自己就算顺着电话线也能想象出电话对面的这个人是怎样的一副性子,说话像倒豆子似的,语速又快,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大步走,所以气也喘得特别快,他真担心再这么喘下去,对方就得翘辫子。而且,对方说见面,宋青虽然觉得自己也不至于刚说十句就被人识破真身,但是,宋青莫名的有点抗拒去见这个面,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因为对方这跳骚一般的个性,让他觉得……呃恐难招架。   奈何那头又在催促,末了甩下一个地址便撂了电话。   宋青拿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靠在床头上,对着空气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滚在了柔软的床上。   ******   宋青吃了顿一个人的午饭,然后看了会儿电视,接着回房睡了个午觉。   他现在的身份是学生,不用像从前那样一忙起来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倒也乐得清闲,卧室靠北的窗户开了扇,站在窗前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湖,北方初秋的天气十分爽朗,整个天空湛蓝湛蓝的,偶尔几只飞鸟飞过,连叫声也是极悦耳的,让人的心情也出奇的平静。   宋青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拥有这样的心境是什么时候,因为时间总是匆匆,如箭在弦上,一不留神就飞到一个让你望尘莫及的远方去。   从前时光慢。   人慢,车慢,船慢,邮件慢。   写一封信要等很久对方才能收到,喜欢一个人藏在心里一辈子可能也没人知道。   宋青时常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的某个场景,就像宿命或者某种感应一般,总是在不经意地时刻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窜出来,在你的脑海里来回冲撞。   孤儿院的后院有一棵很大的树,树龄大概有七、八十年了,到了夏天,他们总喜欢搬了小板凳坐在树荫下乘凉,然后亲切的院长会给他们讲故事,那时候他们都小,被童话里的世界深深地吸引着,当别人都在认真听故事的时候,宋青喜欢去扯旁边坐着的女孩子的头发,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前身吧,当身体和心灵还未完全成熟,目光却时刻关注着一个人的时候,往大了说,那就是喜欢。   但是那个年纪的女孩子自然不会明白这是对方喜欢自己的一种方式,虽然有些恶作剧,有些无厘头,至少,你吸引了对方的目光让他时刻看着你。那个喜欢扯女生头发的男孩子也要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自己当初那么喜欢作弄她,都是因为喜欢啊。   风来了。   吹得树叶子哗啦啦地响,他们围着树根排排坐,阳光像碎银子一样洒下来,浇在他们稚嫩活泼的脸上,晕染成霜,被时光刻进朦胧悠远的缝隙里,便是一副岁月静好的风景画。   宋青早已不记得那个女孩子的模样,但仍记得那双笑起来如月牙般漂亮的眼睛,不经意地望来,便是一片赤、裸的澄澈,不被世俗沾染分毫,如供在神龛上的神祗,顾盼间,熠熠生辉。   或许我们都在渴望拥有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有安然入睡时的宁静,有清晨醒来时的平和,有小憩初醒的酣畅,亦有直面黑暗光影的果敢与勇气。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敲门声传来。   王妈在门外说陈渊来了,宋青收回思绪,换了身衣服,然后提着一个小挎包下了楼。   陈渊身上背着跟他差不多大的挎包,穿着长T九分裤平板鞋,配上鼻梁上的眼镜,一副斯文公子的派头,见宋青从楼上下来,陈渊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轻声说:“你看着好像有点累。”   宋青抹了把脸,笑道:“可能是刚刚睡醒的关系吧,神智还没完全恢复。”   陈渊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原来你竟有午睡的习惯,而且一睡就睡一下午。”   这话明显是挪揄,所以宋青没回,只是在他肩上捶了一记,“走吧。”   下午阿欢的那个电话让宋青有点摸不着头脑,所以为了晚上的见面不会出糗,陈渊特地叫陈渊一起,结果一通电话才发现陈渊跟阿欢也是认识的,而且还很熟,宋青这才对这几个人的关系有了些初步的认识,他一直以为原主这种乖张霸气的行事,朋友圈应该跟斯文少年陈渊半点关系都没有,结果竟然还有重叠的,也算是可喜可贺。   两人出门的时候六点不到,阿欢在电话里说的见面时间是六点半,宋青本来想在家里吃了晚饭再去,结果被陈渊一句“你不是特别喜欢吃那附近有家日本餐厅的刺身吗?”给堵了回来。   宋青对日本料理并不特别喜欢,大概因为他本就是个粗鲁的大老爷们,所以对精致的日本料理没有什么好感,既然陈渊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非得在家吃,而且如果在家里吃了饭,可能过去就晚了。   宋青以为他们要去小区门口坐公交车或者拦辆出租车,结果刚一走出门,便看见陈渊掏出把车钥匙对着空气按了一下,然后花园外面停着的白色车子就“当儿”的响了一声,宋青愣了一下,随即又想,都是有钱家的少爷,凭什么他就觉得斯文少年陈渊不会开车呢,而且陈渊快20岁了,就算有驾照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陈渊的白色汽车并不是造价百万的名车,品牌非常低调,宋青觉得大概是陈渊他爹怕他被人绑架吧,毕竟豪车这种东西能勾起多少人的欲、望啊,实在不好说。   宋青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陈渊示意他把安全带系上,宋青照做,然后车子从宋家的花园门前出发,往阿欢电话里说的地址驶去。   走到半道上,宋青的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阿欢的短信,问他到哪儿了。宋青低头回短信,听见陈渊问:“是阿欢吧?”宋青嗯了一声,陈渊便嗤的笑出了声,“阿欢这个猴急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对了,阿欢也考上了A大你知不知道?”   宋青当然不知道,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阿欢的人,当下想了想,回道:“前段时间我跟他都没怎么联系,所以不知道。”   陈渊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这也难怪,他前段时间被他爸禁足了。”   21世纪的少年竟然还有被禁足的,宋青表示很好奇,但是终究是忍住了没有多问。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中餐厅门前,陈渊熄了火,边解安全带边对宋青说:“我们先进去吃个晚饭,阿欢他们估计也没吃,等会儿我给他摇个电话让他直接过来。”   宋青当然没意见,把挎包套在肩上下了车。   这个时段餐厅吃饭的人很多,大堂几乎已经爆满了,陈渊跟服务生要了间包房,宋青觉得这个时段有空出来的房间很悬,但是服务生却回答得十分爽快,“好的,这边请。”   两人跟着服务生进了走廊最里侧的房间,整个包房的面积很大,坐十几个人绰绰有余,宋青想说加上阿欢最多也就三个人,要这么大一个房间是不是有点浪费了,估计包间费也不便宜,正想说话,听见那个服务生对陈渊说:“陈先生,你们是现在点餐还是先上茶?”   陈渊像个深谙规则的高手,朝服务生轻扬了一下手,沉着声音说:“先上一壶普洱。”   服务生答应着退了出去,陈渊这才转过头来对宋青说:“这里的招牌菜还不错,等会儿点给你吃。”这亲切的语气让宋青再次见识到了竹马之情,若这个陈渊不是对原主抱着非分之想,那就一定是把原主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样。其实上次他们一起去G省的时候宋青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其实原来的宋青这一生有个像陈渊这样的朋友何其有幸,就像世上所有幸运的人一样,有一个与你毫无干系的人愿意将你视作朋友、亲人,训斥你、安慰你、陪伴你。   宋青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虽然被抛弃,但至少还有孤儿院愿意收留他。虽然成长的过程未必全然美好,但起码平安的活到了三十岁。虽然直到死都没有找到真正心仪的女孩子,但曾牵过女生的手,吻过对方柔软的唇。   这些东西在有些人眼里大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比起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然而宋青却觉得,正因为自己懂得惜福,所以才不会觉得人生太难熬。   是啊,日子难过的时候,若再不给自己喝点鸡汤,恐怕真的过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岁月长青》的妹纸记得收藏留言哦~   ☆、颜欢美人   两人说话间,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随着门缝渐宽,一把清脆的声音同时钻了进来:“卧槽!你俩竟然先到了!”   宋青转过头,看见门口站着个染了红头发的男孩子,不高,整个人给人一种还没成年的即视感。宋青从声音里认出这是电话里的阿欢,只是没料到阿欢不仅是个男人,还长得很漂亮,是很漂亮的,不同于宋青此刻顶着的这张脸的阴柔,也不同于陈渊的斯文气质,而是一种让人惊艳的精致美丽,有点像小时候读到的白雪公主,一想到这四个字立刻就会浮现出水晶般剔透的完美。   颜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餐桌边,一把搭上了宋青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凑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种套路让宋青一时反应不过来,心想这个阿欢不会也是GAY吧,不会刚好跟原主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吧,还没有得出结论,耳边便传来颜欢的声音:“欸,青儿,你什么时候变正常的?”   这个“正常”指的大概是原主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彩妆吧,宋青不着痕迹的擦了擦刚刚被颜欢亲过的地方,淡定的回答:“前段时间。”   颜欢脸上那双机灵的大眼往他身上瞟了一圈,嘿嘿笑道:“那以后小爷亲你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会吃一嘴巴的粉底了哈哈哈。”   宋青:“……”   陈渊撑着下巴说:“你又不是同性恋,干嘛老喜欢亲男人?”   这话颜欢不爱听了,立马垮下脸来,“我要慎重的纠正你的话,第一我的确不是同性恋,第二我只喜欢亲我们家青儿,第三!我和青儿是纯洁的友谊!”一句话分三段来说,让宋青特别想笑,但是见颜欢杏眼圆瞪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是哪家的深闺小姐出门了似的,见他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宋青终究是忍住了没好意思笑出来。   陈渊大概早就料到了颜欢会这么回答,当下见怪不怪的拿了餐牌递给颜欢,“点菜吧。”   只见刚刚还怒火中烧的颜欢立刻狗腿子样的接过餐牌,视线在上面飞速的扫了一遍,抬起头问陈渊:“是不是你请客?”   陈渊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又翻窗户偷跑出来的?”   这话显然戳到了颜欢痛处,撇了撇嘴,“十点钟之前我要到家的,不然被我爸发现禁足时间铁定会延长。”   宋青比较好奇的是,这个颜欢看起来又不傻,怎么会被禁足呢,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被这样对待呢,这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颜欢就自己招了,“我不就往王丽薇的高跟鞋里放了两只蟑螂吗?我爸竟然这么生气罚我禁足半个月,连开学报道估计都要错过了。”   往高跟鞋里放蟑螂,先不说这蟑螂是哪里抓来的,就这伎俩,的确是很幼稚很让人头大啊。   陈渊像是对他家的情况特别了解,随即说:“王丽薇虽然跟了你爸好几年了,但到底还不是真正的颜太太,你何必跟她置气?”   “卧槽!一提起这个贱女人我就来气!你知不知道她背着我爸跟我说什么?她说她有了我爸的孩子,等这个孩子一出生我就会被我爸扫地出门,更可耻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说她是席城的什么亲戚,你说这女人要不要脸?”   聊着聊着竟然聊到了一个熟人,不禁让宋青感叹这世界真是小啊。   颜欢的话音刚落,席城的头号粉丝立刻站出来鸣不平了,“她王丽薇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拿四叔做幌子!”   终于有人肯帮自己说话了,这让颜欢特别高兴,在旁边气势汹汹的附和道:“就是!我就是气不过才往她鞋子里放蟑螂的,我觉得我应该再狠一点,直接放颗定时炸、弹在她的车里,到时候把她炸得连渣渣都不剩!”   宋青觉得再这么讨论下去,估计要说到到时候怎么伪造与自己无关的证据了,遂敲了敲桌子,轻声道:“可以点菜了吗?我饿了。”   颜欢和陈渊终于回过神来,快速的点了菜,等菜的这阵功夫,为了避免两人再说出什么惊天言论,宋青叉开了话题,问颜欢,“我听陈渊说你也考上A大了,你是什么系?”   颜欢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美术系。”   美人配美术,大家都有个美字,相得益彰。   颜欢问:“你呢?”   宋青眉头一跳,老实回答:“临床医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青感觉自己说完这话后,陈渊和颜欢两人屁、股下的凳子都不同程度的晃了两下,等晃完了陈渊问道:“你是不是报错专业了?”   宋青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想的,只得说,“可能是填志愿的时候不仔细,所以填错了。”   颜欢无语的看着他:“你怎么没把性别那一栏错填成女呢?”   宋青:“……”   三个人吃了顿丰盛的晚餐,然后服务生送上了餐厅的饭后水果,宋青刚刚吃得太饱了,这会儿实在腾不出肚子,只能看着陈渊和颜欢两个人抱着西瓜啃,然后才想起来问颜欢,“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   颜欢一拍脑子,“看我这记性,”然后颇感概的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陈渊对颜欢这样的言辞显然习惯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啃西瓜,颜欢说:“单西不是马上生日了吗?我想给他办个生日会,可是他就是不肯,所以我就想咱们先悄悄地办起来,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一直在听别人说单西,但宋青一次都没见过,不过从颜欢的表情来看,对方在颜欢心里的位置只怕很重,而且帮人办生日会这种事……本人不肯是几个意思,到底是矫情呢还是矫情呢?   宋青还没理出个头绪来,身边的陈渊开了口:“单西不肯你还敢乱来?”   颜欢把嘴一撇,“怎么说都是20岁嘛,多值得纪念啊。”   20岁的确是值得纪念的,宋青20岁生日是对着一盆污水和一座堆积如山的杯盘碗碟度过的,那时候他刚上大二,没课的时候要打工,有课的时候又要拼命学习才有可能拿到奖学金,所以等生日过了之后才回想起来,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了20大关了。   虽然宋青是个特别容易安慰自己的人,但是有些辛酸不能去想,一旦开始想,你就会发现悲凉和哀怨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不知不觉人就会进入消极模式,很难从中自拔。   如今听颜欢这么一说,宋青觉得特别有道理,虽然说每一个生日都是值得纪念的,但20岁到底不同,还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于是宋青说:“你想怎么弄?”   闻言,颜欢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几分,一把抓住宋青的手,“青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的。”然后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请几个平时玩得好的朋友聚聚,吃吃喝喝玩一玩,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除了用吃喝来庆祝似乎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式了,严格说起来,吃喝玩乐本就是天性,没道理长一张嘴巴就光用来说话吧。   陈渊在旁边听着,这时候插了句嘴,“如果单西生气了呢?”   颜欢表情一焉,可怜兮兮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着宋青,“青儿,如果单西到时候真的生气了,你一定要帮我求情,只有你的话对单西才能起作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   没等颜欢把话说完,宋青抬手打断了他,在宋青看来,有人给自己办生日会是件值得感动的事,单西他虽然没见过,但是到时候那么多人,脾气再差应该也不至于翻脸吧,“既然是20岁生日,你要挑个比较合单西心意的地方,还有,既然单西不太同意你的想法,那请的朋友最好别超过十个,到时候就算他生气了,你也不会太没面子。”   两人听罢,都觉得这话有理,颜欢更夸张,直接扑到宋青的身上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十分之热情奔放的又在宋青脸上亲了一口:“青儿,我爱死你了!”   宋青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儿,觉得这个颜欢真的很有做深井冰的潜质。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生日会的细节,然后颜欢拍着胸脯保证交给他绝对没问题。   宋青本来想问问他如今正在禁足中要怎么去办生日会,但是见颜欢情绪高昂,也就闭口不言了。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宋青想起颜欢说有门禁,于是提议陈渊先送颜欢回去,陈渊听后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颜欢家在城东,开车过去要一个小时,你跟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等我?”   宋青觉得一来一回要两个小时,而且坐在车里怪闷的,便说:“我自己坐车回去吧。”   颜欢本来坚持要他坐车跟他们一起走的,最后拗不过宋青,只能作罢。陈渊上车前交待他回去要小心,还打算给他叫辆车,被宋青制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着上上次的小段子 他终于走了,躺在你的怀里,身体慢慢的变冷,变得僵硬。 四周安静得要命,你把头埋在他失去温度的颈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遥记那天他问你:等我死了,你还会吻我吗? 你当时心脏骤停,突然不敢想象没有这个人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多希望能一直跟他白头到老,似乎从遇见的那一刻,你已变得无所畏惧。 夜深了。 你慢慢抬起头来,很轻很轻的吻落在他不再鲜红的嘴唇上……   ☆、恰好沉醉   目送陈渊的车走远了,宋青掏出手机搜了下这附近的公交站,最近的一个站台离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大概10分钟路程,不算太远,所以宋青把包斜挎在背上,慢悠悠地散步过去,现在九点刚过,北方的城市又正是秋高清爽的时候,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微凉,还挺舒服的。路上的行人不少,但大多目不斜视走得飞快,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带起的风吹得路边的坛里的花朵招展生姿。   宋青走得慢,两手插在兜里,想了想刚刚遇见的颜欢。   前世的宋青并没有什么机会遇见这样的人,干净、澈亮、毫无心机。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被人千种怜爱的呵护着长大的,至少在宋青看来,像颜欢这个年纪的人,很少再有那样一双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至于这个的性格是好还是不好,宋青没法说。   大概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渴望着快些长大,然而长大了,进入大人的世界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甚至有些面目可憎,但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呢。即使你不想成长,现实也会逼着你变得成熟,学会无奈,品尝失望。   若一个人在应该懂事的年纪依旧活得天真烂漫,那显然也是不现实的,一旦你的天真和烂漫与面对的事实冲撞时,结局可能会超出你的承受范围。   现实和梦想大多数时候是一对背道而驰的情侣,它们像所有闹别扭的情人那样不愿妥协、不肯退让,更不愿意比对方先回头。   一方面你希望自己永远纯真善良,另一方面,你会被迫去学习精明和狡猾。   宋青对着眼前灯红璀璨的世界叹了口气,公交站的站台已经近在眼前了。   晚上九点的公交车竟然出奇的拥挤,宋青找了个靠后的地方站定,无所事事的掏出手机刷新闻,正巧陈渊打电话来问他拦到车了没有,宋青说已经上车了,陈渊又交待他小心才收线。   手机界面退回到通讯录,宋青手指随意一划动,便看见了席城的名字大刺刺的摆在视线里。   宋青拿到这个手机的时候一直没好好看过里面的讯息,所以也不知道原来原主竟然有席城的号码,不过想想也挺正常,怎么说两人也是亲戚关系嘛,虽然属于那种旮旯边角而且还没有血缘关系的类型,但是互留个手机号码太平常了。   宋青想完了,才发现自己似乎反应太大了。   之所以会反应这么大,宋青觉得他可以把这归咎于上午席城那句“来看看你”。宋青前世好歹也谈过几场恋爱,虽然最后都以失败告了终,但是在感情世界里还算有那么一丁点儿经验,席城说这句话时虽然表情如常,可宋青硬是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宋青回忆起上午席城的表情,全身不由一抖,有种被狩猪者盯上的惊粟感。   宋青记得陈东的表弟就是喜欢男人的,大概因为当时年纪小对这个社会认识不深,见识又浅,所以对陈东表弟的这个行为特别不能理解,那时候陈东的表弟刚刚高中毕业,接到录取通知书后请陈东他们出来吃饭庆祝,加上宋青跟他们平时也走得近,所以也一起去了,饭桌上陈东表弟喝得醉醺醺的,指着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傻兮兮地笑说:“表哥,我来你给介绍,这是我喜欢的人。”   这话简直能用惊起四座来形容,虽然当时包房统共也就十来个人,大多是陈东表弟的同学,大家脸上的表情从呆愣到惊讶再到错愕,最后在陈东拍桌子的那声巨响里回过神来,陈东的表情直到现在宋青都记得,脸色发青,嘴唇像筛米那样抖动着,握着拳头的手上青筋分明,若不是宋青眼疾手快的拦着,估计陈东的拳头已经挥出去了。   就在大家都在为表弟这句话表示不能理解的时候,那个被表白的高瘦男生却一脸淡定,他甚至还转过头去对喝得微醺的陈东表弟笑了笑,这个看不出多少温柔却格外明朗的笑容成了这么多年来宋青对同性恋者最直观的记忆。   如同一阵春风吹过,你刚好经过的沉醉,不经意间,流露在外的便都是心照不宣的爱意。   那时候人们对同性恋这个词的接受程度远不如现在这么开明,所以陈东表弟自然没能得到大家的祝福,后来宋青听说他跟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双双出了国,现在估计还在一起吧。   宋青到家的时候宋爸宋妈正准备休息,见宋青进了门,脸庞干净,衣着清爽利索,活脱脱一个美少年,两口子对视一眼,然后宋妈开口问:“阿青,你吃饭没有?”   宋青把门钥匙一边往包里塞一边回答:“我跟陈渊在外面吃的,你跟爸准备睡觉了吗?”说完才想起现在也有十点了,宋憬川明天还要上班的,而且据宋青观察,宋爸宋妈两人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所以这个点问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多余。宋憬川就算是应酬也会有十点前回家,再说了,以宋憬川的地位,公司里一般事儿根本用不着他出马。   见宋青言谈之间提到了自己,宋憬川脸色稍霁,依旧吝啬给儿子一个笑容,表情严肃的说:“马上开学了,别尽往外面跑。”   宋青老实的答应着,目送两人上楼回了房,才跟着上楼回了房。   洗澡收拾干净自己后,宋青就躺平睡了。   可能是白天折腾了那么几圈,所以瞌睡来得十分迅猛,没过多久宋青就睡着了。   黑暗中一阵铃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空间里划拉出几道仓促和急切,床上的宋青一怔,睁开了眼睛。   床头柜上的手机规律的发着光,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宋青摸过手机一看,是颜欢打来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凌晨了,宋青估计颜欢这时候打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所以接听得很快。   刚一接通,那边便传来颜欢的声音,有些虚弱,好在咬字还算清楚,“青儿,我被我爸打了,现在动不了,你能来我家吗?”   黑夜里,颜欢的声音像一根透明的线,将宋青的喉咙勒了一下,宋青握着手机从床上翻坐起来,开始找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对颜欢说:“你一个人在家吗?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颜欢回应得有些迟缓,“我没事,我等你来。”说着仿佛多说一个字也不能,挂断了电话。   宋青迅速的给陈渊去了个电话,把颜欢的事说了一遍,陈渊也觉得事情挺严重的,叫宋青在楼下等他,他马上下来。宋青出房门前往包里塞了些现金还有一张前两天宋妈给的□□,想了想又折回来拿了件外套塞进包里,从卧室往玄关走的时候简直就像做贼,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声音来惊动了宋爸宋妈。   宋青刚走出大门,便见陈渊家的车库里亮着光,没过一会儿,陈渊开着车从院子里绕了出来,等宋青上了车,陈渊也没说话,踩着油门一溜烟跑了。   车子出了小区,一路往颜欢家奔去。   凌晨的街道依旧车来车往,但车内却是寂静的,宋青一直把手机握在手里,好几次想打给颜欢问他怎么样了,但是想想还是忍住了,晚上见到的颜欢充满了活力,语气神态无不透出轻灵干净,但是刚才电话里的那把声音让宋青有点不敢去想颜欢被他爸打成什么样子了。   宋青曾经见过陈东被他爸打,陈爸人高马大力气也重,一棍子下去陈东几乎直不起身来,那时候宋青看着都觉得肉疼,但是没几天陈东依旧活蹦乱跳的,像猴子。   车子行到半路,陈渊突然开了口,声音比往常要低沉些:“你别看颜欢看起来很受宠,其实在家里地位不高,这次估计是被打得狠了,所以才会打电话来求救。”   宋青心里诧异,脸色却依旧如常,因为他知道若这时候自己表现出了别的情绪,大概会打断陈渊接下来要说的话,陈渊说:“颜欢的爸爸颜契结过三次婚,每一段婚姻都生了一个孩子,而颜欢是家里最小的,大概因为前面的两个哥哥太优秀了,所以颜欢基本上已经被他爸放弃了,以前大概因为他小,所以颜契下手都有个轻重,后来渐渐大了,打得一次比一次重,颜欢这个人又是不会吸取教训的人,想一出是一出,所以才常常被打,这几年颜欢读书都住在学校,所以也没有太多机会去惹颜契生气,今晚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让颜叔动了肝火。”   这些话让宋青吃惊,因为颜欢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宋青一直觉得他就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闯了祸自然有人来善后,即使做得再过分大不了也就被训斥一番然后便完事了的那种富家少爷,没料到藏在光鲜外表下面的竟是这样的一副黯淡晦涩的光景。      ☆、无法理解   宋青一时说不出话来,仿佛顿时被人给了一闷棍似的,打得他有点喘不上气,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这是家暴,没人管吗?”   陈渊呵呵笑了,有些嘲讽,“你忘了有次你给颜欢出头,结果被颜契打折手的事吗?颜契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是道上混的,人到中年势力也丝毫不减,就连我爸和你爸也得给他三分薄面,大家虽然都同情颜欢年纪小小就要被这么对待,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青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大千世界,从不乏混账、人、渣这样的角色,他们大多烂赌不务正业,从陈渊的话中不难听出颜契一定是个很有作为的人,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习惯性家暴,还是对自己的儿子,宋青简直无法想象这种人、渣该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他很快就见到了这个人、渣。   出乎意料的,人、渣长得十分英俊,看见他们还露出了长辈般和蔼的笑容,“小青,小渊,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颜契说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和,仿佛陈渊嘴里所说的那个道上混的人完全不存在似的,不见丝毫戾气。   两人分别问了好,陈渊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轻声说:“颜叔,我们找颜欢。”   提起颜欢,颜契脸上笑容未变,“他在楼上,你们上去吧。”   闻言,陈渊回头看了宋青一眼,然后两人自顾自地上了楼,快走到楼梯尽头时宋青回了一次头,发现颜契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指上的雪茄烟燃着微弱的火光,他微微仰着头,对上宋青的目光时甚至和善的笑了笑,眸色在水晶宫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几道冰凉的冷光。   颜契因为他们的到来不高兴,宋青早就料到了,但他更担心颜欢的伤势,所以当下也没有想更多,跟着陈渊进了颜欢的卧室。   甫一进门,视线还未完全适应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一股血腥气已经扑了过来。   这种情景其实并不陌生,因为宋青也曾流过很多血,那种血液从伤口里渗出来的感觉就像一股细小的水流从干涸得开裂的沟里流过一样,很缓慢,但也很煎熬。   陈渊开了房间的大灯,宋青往里走了两步,便看见颜欢正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光着脚丫,两条小腿上鞭痕交错重叠,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伤口已经绽开,正往外面渗血,看见宋青和陈渊时,颜欢摸了摸头发,仿佛要以此来舒缓内心的尴尬和难堪,充满歉意的笑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悄悄绽放:“抱歉啊,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过来。”   宋青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低头检查了一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颜欢抓着他的手,并不十分用力,宋青猜他现在大概也没剩下多少力气了,颜欢说:“伤都在小腿上呢,其他地方没事。”他的神情有些急切,语速却缓慢了许多,大概是伤口太疼,说话耗力太多。   宋青紧抿着唇,抬起头对身边的陈渊说:“叫救护车。”   陈渊还没作出反应,颜欢立刻道:“不要,我没事的,休息两天就行了,真的,青儿,你相信我吧。”这般哀求的口吻让宋青心里一阵紧缩,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酝酿开来,手臂上来自颜欢的体温让宋青有些难受,他所理解的父亲打儿子无非是为了让后者明白自己的错误然后改正的良苦用心,但是到了颜契这里就是显而易见的发泄,宋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他把你打成这样竟然还不让你看医生?”   颜欢晦涩无力的笑笑,“王丽薇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他觉得是我做了手脚,没把我打死算轻的。”   “家里有急救箱吗?我先给你简单的包扎一下。”   陈渊从靠墙的柜子里翻出急救箱递给宋青,宋青在处理伤口方面有些经验,所以动作麻利的替颜欢处理了一下,宋青说:“我处理得不是很好,最好去医院让专业医生看看。”   颜欢低头看了眼小腿上缠裹的纱布,笑了起来:“我感觉挺好的。”大眼弯弯,十分迷人。   宋青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要不要先去我那儿住几天?”   颜欢大概是逆来顺受惯了,这时候全然不见几个小时前的活脱与嚣张,声音低沉如雾蔼,“不用了,反正到时候都是要回来的。”这句话不长,却浓缩着颜欢内心深处所有的不安和无奈,无论他在外面躲避多久,都无法挣开他是颜契儿子的事实,只要他一天是他儿子,一天羽翼未丰,便要一直活在这片阴影下面,挣扎不能。   宋青坚持:“我去跟你爸说,他应该不会反对。”   颜欢还想拒绝,被宋青以眼神制止了,只好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服侍颜欢躺下后,宋青和陈渊出了卧室,两人站在颜家那条长得有点过分的走廊上,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宋青问:“就没人能治得了颜契?”   陈渊笑:“若治得了早治了,何必等到现在。”   宋青支着下巴望着地面发了会儿呆,突然说:“席城呢?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   宋青的想法很简单,在陈渊眼里的席城和自己这几次接触下来对这个人的认识,宋青觉得对方一定有办法对付颜契,虽说席城比颜契年轻很多,但是能力这东西有时候不能光看年纪的。   闻言,陈渊说:“席家跟颜家有些交情,若为了颜欢得罪颜契,我看四叔未必肯帮这个忙。”   宋青在身后的墙上靠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子来,“颜欢这事我看不能再拖了,王丽薇的孩子没有了,颜契打他一顿估计也消不了气,还是先把他接走再说吧,”说到这里他问陈渊,“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法子倒是有,”陈渊说,“至于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   陈渊的意思是他们先陪颜欢呆到明天天亮,然后再让陈爸打电话给颜契,就说过两天陈渊生日,让颜欢去跟他玩几天,碍着陈爸的面子,就算颜契再不悦,估计也不会硬拦着。宋青听了觉得这方法虽然有些笨拙,但是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颜欢拉出这个地狱。   两人正在进卧室的时候,颜家的佣人突然上了楼,还端了宵夜给他们,说是老爷让准备的。   宋青与陈渊对视一眼,道过谢后接下了。   一进屋宋青便把宵夜搁在了柜子上,先不论他们饿不饿,就说这东西是颜契送的,吃之前大概也要探探有没有下、药,一个对亲生儿子都能下狠手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颜欢还没睡着,宋青知道是伤口疼得睡不着,所以走到床边坐下,给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问:“饿不饿?”   颜欢摇摇头,宋青又说:“明天你就去我家住,随便住多久都成。”   屋子里只亮着几盏墙灯,灰暗的光影下,颜欢的眼睛亮得出奇,像黑夜中猫科动物的眼睛,只有那么一小点儿,却是如此的璀璨耀眼。过了一会儿,颜欢才慢慢说道:“我不去了吧,太麻烦了。”   宋青笑出了声,伸手在他发顶上捋了一把,“就这么说定了。”   颜欢看着他,也不说话,宋青感觉到他的视线也没有戳破,直到颜欢的呼吸突然快了两下,宋青听见他说:“青儿,这事儿别告诉单西。”   宋青没回答,坐在沙发上的陈渊轻应了一声,像过去无数次的回答那样说了两个字:“放心。”   闻言,颜欢裂开嘴角,眉眼弯弯的笑了。   宋青和陈渊在沙发上窝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陈爸果真打了电话给颜契,宋青帮颜欢收拾衣物的时候颜欢就站在边上,低声问他:“青儿,我真的要去你那儿住吗?”   宋青将最后一件衣服收进包里,安慰道:“没事,我爸妈没意见的。”   颜欢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陈渊一眼,咬了咬唇,“我想去陈渊家住。”   宋青有些无语,“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颜欢说,“我跟陈渊住安全一点。”   宋青在心里靠了一声,突然想到原主是个GAY,那颜欢的顾虑似乎也是正确的,于是没再勉强,“好吧,随你了。”   颜欢听他这么说,似乎松了很大一口气。   一行三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碰见了正准备出门的颜契,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儿子被接走了,而颜欢见了他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畏惧,反而语气清朗的叫了声爸爸,宋青心里一皱眉,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样的关系。按理说颜欢被打成那样,就算不害怕,起码对颜契也有些情绪吧,但是他完全没有,反而更像一个早上送父亲出门上班并提醒对方开车小心的孝顺孩子一样,所以宋青不能理解。      ☆、宋真归家   颜契对颜欢的这声爸爸反应也很平常,仅是轻应了一声,然后交待他去别人家要听话,不要惹麻烦,对宋青和陈渊两人也仅是笑着打了声招呼,仿佛颜欢真如陈爸所说的那样只是去他们家玩两天而已,说完这些后颜契便拉开门出去了。   宋青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个情况很诡异,两人的反应太平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了,宋青拧着眉转头看了颜欢一眼,发现他盯着已经合上的门板,眼神晦涩未明。   颜家的佣人这时走上前来将一个信封交给颜欢,“少爷,这是老爷让我给你的。”   颜欢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银、行卡之外,什么也没有。   从颜家出来直到宋家的这段路上颜欢一直没有说话,宋青想带他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也被颜欢拒绝了,宋青觉得颜欢这个人很单纯,因为他什么都写在脸上,可是当你想仔细去辩认他脸上的情绪时,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挫败感,这种感觉一直到车子开进宋陈两家所在的小区也没有消失。   由于同住一个小区,所以陈渊家的格局跟宋家的大同小异,这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宋青跟着陈渊进了家门,等把颜欢安顿好后,宋青才离开陈家回了自己家。   进门的时候宋青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今早佣人叫他吃饭发现房间里没人的时候,宋憬川夫妇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是手机一直很安静,证明宋憬川没打过电话来,可能正因如此,宋青才有点摸不着头脑。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清晨的现在有些刺耳,“咔答”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从玄关的位置望过去,宽敞的客厅里坐着几个人,听见开门声,沙发上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望过来,宋青不知道宋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所以乍一见对方有点愣神。   主位上的宋憬川脸色还算和善,甚至没问他昨晚去哪里了,仅是沉声道:“看见二哥也不会叫吗?”   宋青忙晃过神来,乖乖叫了声二哥,可能上次在G省宋青的态度让宋真解开了心结,所以这时候看见他宋真倒是满心满意地欢喜的,“阿青,快进来,我们正准备吃早饭。”这般熟稔的语气和态度,让宋青一时间竟有些答不上话来。   这一个个都像约好了似的,竟然对他昨晚不声不响跑掉的事情不闻不问,而且拿捏出来的态度又是这么的和谐良善,让宋青突然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就像即将进入严刑拷问的和平前奏,谁知道暴风雨什么时候会来,或许就是下一秒钟也说不定。   宋青换了鞋走进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笑问:“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真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笑眯眯的看着他,“一个小时前,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结果一推开门发现你根本不在家里。”   面对宋真,宋青有一种亲切感,或许血缘这东西本来就是个奇妙的所在,就算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宋青了,但是如今这副身躯却依旧是如假包换的宋家少爷,所以宋青把这种亲切感理解成血浓于水再恰当不过,心里这么一想,脸上表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昨晚我跟陈渊去了一个朋友家里,因为有些事所以现在才回来。”   宋青说完话,才发现客厅里除了宋爸宋妈宋二哥以外,还有一个人。   虽说这人从自己进门起就没露过脸,而自己的注意力都被宋二哥夺去了所以压根没注意到,直到此刻走近了,宋青才看见背对着玄关的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席城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典型。   这是宋青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的感觉,很强烈,这股子意识就像在沙漠里发现一块绿洲的惊艳,那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跑到云峰大厦来捉人的席城与后来在飞机上吐得昏天暗地的席城,究竟哪一个更让人难忘呢,宋青说不上来,因为这都是他,充其量就是狼狈和不狼狈的区别。   然而真正优雅的人,即使是狼狈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厌恶和反感的。   宋青想起陈渊说到席城时崇拜向往的神情,又想起这个人坐在自家沙发上说来看他时那个复杂难辨的笑容,心里突然就像被浇了一缸冰水似的,浸了个透心凉!   靠靠靠!   宋青在心里靠完了,才发现席城的目光正停在自己身上,很平和,但是宋青却觉得像被什么东西夹了一下尾巴似的,有点窘,遂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席先生,早。”   席城还没说话,宋憬川的训斥已经传进了耳朵里,“没大没小!还不叫四叔!”   宋青嘴角抽抽,对上席城“温和良善”的笑容,估计今天这声四叔是跑不掉的了,于是捏了个乖巧顺从的模样,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来:“四~叔~”一秒钟都不用就能说完的两个字硬是被宋青拖长了两三秒,连自己听了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然而面前的席城却生生的受住了,而且还受得十分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宋青心里直磨牙,觉得这厮真的很欠揍!   不过碍着宋憬川在前,宋青只好做个识时务的俊杰,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上楼换身衣服下来吃早饭。”   宋青巴不得早点走,现在听宋憬川这么一说,立刻点头答应了,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席城淡淡地收回视线,微扬的嘴角表示他现在心情还不错,对宋憬川说:“您对他太严厉了。”   宋憬川闻言微微一笑,“这孩子从小不听话,那年我作寿的时候你也在,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若不强硬一点,只怕震不住他。”   严格说起来,宋家与席家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充其量就是同为城中旺族,又因为祖辈上有一段渊源,所以便认了这门干亲戚,平时两家虽也有走动,但并不十分亲近,今天看见宋真和席城一同进门,宋憬川心里还有些讶然,随即又想起宋真在南方的项目跟席城有些关系,这才释怀。   席城听完后,也跟着一笑,“上次去G省,我瞧他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怕也想起了自己从前的种种劣行,如今打算改过自新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别再为难他了。   这话让宋憬川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道:“虽说最近表现还可以,但仍不能松懈,这要是再换回从前那个样子,我可就真的没辙了。”   席城撑着下巴,黑色的瞳孔里仿佛泛着数不尽的亮芒,视线流转间,空气中无端浮起一层压抑感,宋憬川也是见惯大场面的,如今见了席城这个眼神,也不禁心下一愣,然后便听见席城说:“您说得在理。”语气温和有礼,嘴边的笑容也是十分得体的,仿佛刚才那一瞬并不存在一般。   宋憬川记得自己有次被叫去陪席仲即席城的父亲下棋,其间席仲说到自己的几个儿子,尤其提到了席城,言语之间颇多喜爱和重视,宋憬川想,若不出意外,席家的下一任家主怕就是席城了。   席城年少时跟着爷爷席常生活,一直到十五岁席常去世,才被接回席家。回家后的第二年席城便出国留学,直到十年后才回来,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进席家的公司帮席仲时,他却失踪了。直到一家叫联达的上市公司的幕后老板浮出水面,人们才发现这家市值两千多亿的董事长只是个年仅28岁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就是席城。   当时就连席仲都不敢肯定这个席城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儿子席城。关于席城这十年在国外怎么度过的,又做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席城这个名字也一夜间被拱上了头条,然而各路媒体千方百计日夜扒新闻,最终也不过得出了些席先生的日常生活,关于核心的东西却一丁点儿都没获取到。   这段传奇一时间喧嚣尘上,但是席城本人却十分低调,像是外界所有的传闻都与他无关似的,就算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席仲,也甚少说自己的事,总而言之,席城对大多数人来说仍旧是个谜。   有作为的人总是更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更何况这个人还如此的年轻,所以连宋憬川也不可避免的十分欣赏席城,虽然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也不差,但是与席城相较,还是有一段可观的距离的。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便见换了身衣服的宋青从楼上下来。   席城微微抬首,视线在宋青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不着痕迹的撤离,这个隐晦莫深的神情并未被其他人注意,即使是看见了,宋家的人大概也不会多想吧。      ☆、不够深情   宋青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就知道席城肯定是要留下来吃早饭的,但是对于餐桌的座位排序却是完全没有料到。   总之等他坐下来的时候发现左手边上已经坐着席城了,宋青莫名觉得蛋疼,两边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要认真说起来,他跟席城的年纪相差不了多少,但是每次相处,宋青都有一种会被抓住的窘迫感,这种感觉并不十分压抑,但足以让人感到不舒服。   饭桌上交谈不断,宋青仗着有宋憬川和宋真两个人搞气氛也乐得清闲,自顾自地埋头吃饭,刚刚夹那一个水晶□□薄馅多,一口咬下去里面的汤汁就流了出来,香气溢口,简直人间美味。   宋青这里还没陶醉完,便耳尖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是宋憬川在说话:“宋青上了A大,也算是了了老爷子的一桩心愿,我还没跟他老人家说这个A大是走了后门才进的。”   宋青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虽说这都是原主造的孽,可是没人知道宋家的这个小少爷早就已经脱胎换骨重生了,所以在外人眼里,他还是从前那个犯过很多错误突然又改邪归正的宋青啊。宋憬川说话还真是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反正宋青觉得宋憬川的话音刚落,身边的席城嘴角明显往上弯了一下,弧度不大,但十分碍眼。   当长辈数落你的时候千万别还嘴,因为有无数例证证明这样只会自讨苦吃。所以宋青端起碗来喝粥,假装没听见宋憬川的话。   身边的席城放下了筷子,修长手指离开桌面的那一瞬,宋青感觉他的目光从自己侧脸上扫了过去,然后听见对方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做为长辈,我相信宋青是个好孩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帮您管教他。”   听到好孩子这里的时候宋青全身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当席城的话音落下时,宋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猜不透这个人嘴里的管教是个什么意思,莫非他还想代宋爸履行改造调、教的职能?宋青这么一想,觉得这个人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虽然对方外表看上去一本正经,但是谁知道骨子里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变态心理呢?   即使对此相当不满,可宋青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一句话也不能说。   宋憬川听了这话却是真的乐了,早前跟席仲喝茶的时候就听说席家的老大和老二都有意把孩子托给席城管管,不说将来能有多大出息,起码别丢了席家的脸嘛,家里的王子公主们是得服个人才行,否则一直任由这么无法无天下去还得了,可是席城听了之后一口就回绝了,连一丝犹豫也没有,深究其原因,席城是这么说的:麻烦。   席家人大概也深知席城的性子,既然都说了麻烦,想想还是别把麻烦送上去了,否则到时候不好办。   如今听席城主动说要替他管教儿子,宋憬川怎么能不乐,当下连说了几个好字,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宋青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这次凶多吉少。   席城似乎早就料到了宋憬川的反应,颇从容的说:“谢谢憬川大哥信任我。”   这声憬川大哥叫得宋青有些蛋疼,心想宋爸比席城大了二十来岁,两人的辈份竟然这么小,想想也是醉了。更遑论,这个“四叔”一看就没安好心,宋青觉得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得离这个人远点,越远越好!   宋家的早餐向来是很丰盛的,今天宋真回来了,又有席城这个客人,比以前更要隆重三分,但是宋青全程都有点食不知味,身边坐着个危险分子,能吃得下才怪。   等到冗长难熬的早餐终于结束之后,宋青在心里舒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完全提起来,突然听见宋真说:“阿青,你开学后是住校还是住家里?”   “当然是住在家里。”宋憬川如是说,连个回答的机会也不给宋青。   宋青只得在旁边陪笑,心里吐槽宋家老爹是怪兽。他住校手续虽然办了,但是一直按下没说,就怕宋憬川会发火,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今天既然有宋真在,又有席城这个客人在,宋青隐约觉得时机到了,正想开口,席城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孩子就该有孩子的空间,大哥您把他管得太紧反而不好。”   虽然对席城一口一个孩子十分膈应,但是若能达到目的,宋青觉得自己还能暂且忍受。   宋憬川虽然大席城将近两轮,但是两人的辈份在那里,很多时候相处倒忽略了年龄这一层,更像是真正的平辈,此刻听席城这么一说,宋憬川心里顿时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太严厉了,脸上有些讪讪的,宋真见父亲脸色有松动,又看到一旁的宋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趁热打铁:“爸,阿青现在这么乖,没道理让他天天家里学校两头跑吧,在学校多认识新朋友有什么不好的?每个周末回家一趟也可以啊。”   席城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宋青脸上扫过,尔后看着宋憬川,但笑不语。   最后,宋憬川终是没能架住宋真的游说和席城从旁助攻,松口答应让宋青住学校。   宋青心里虽然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是矜持的推托了两句,然后在宋真的劝说下,半推半就的从了。   早餐后席城坐了一阵,便起身说要走了。   宋憬川几番挽留,席城大概是真的有事要忙,所以即使宋憬川盛情,也没再停留。   宋憬川和宋真将人送出门,直到席城的车子走过了才进屋。   宋青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席城的黑色汽车从小区里开出去,很快融进外面的车水马龙里,早餐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颜欢的事,本来想找个机会跟席城提一提,看看他能不能帮忙,但是后来被他要不要住校的事情一搅又给忘了,等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插话的机会了。   秋天早晨的风很凉爽。   宋青虽然出生在夏季,但是一年四季中最喜欢的季节还是秋天。   没有春天的绿意,褪去夏日的躁热,撇开冬天的寒霜,秋天总能把自己美得像个大家闺秀,铺了落叶的林荫小路,田梗上已然成熟的麦苗,天高云淡的舒阔,都是她送给大地的礼物。   宋青在某个秋天遇见过一个女子,温柔、娴静,就如这秋季,美得温润柔软,他很喜欢牵她的手,从那条栽满梧桐树的白鹤路慢慢的走,直到他们走到她的家门口。   有时候我们自以为是的长情不过是世俗中的一粒沙子,禁不起风吹雨打,也受不住太多煎熬。每一段感情的开始都是有原因的,然而结束也需得有一个理由。   最后他们和平的分手。   在所有宋青交往过的女人中,并没有让他记忆特别深刻的,因为他对她们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最清晰的回忆,其实也并不是刻意的去记住,只是,很多时候那些过往的片断会自主自发的跑进脑海里,赶也赶不走。   大概因为太过公平,所以才让人觉得不够深情。   若真的用了心的爱着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做到一视同仁呢。   ******   他在阳台上枯站了十来分钟,便转身回了卧室。   想看会儿书,结果宋真来敲他的门。   宋真进门的时候看见眼前干净明亮的卧室明显吃了一惊,宋青估计他脑海里联想到的是原主那个乱得像狗窝的屋子,宋真惊讶了一阵,也就消停了,见电脑关着,桌上放着本翻开了封页的书,笑着问:“看书吗?”   宋青嗯了一声,请宋真坐。   宋真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见茶几上摆了几本杂志,还有一些关于计算机专业的书,问宋青:“我听席城说你报错了专业?”   看来席城跟宋真的关系好得真不是一两点,虽然自己报错专业这事告诉宋真也无可厚非,但是席城并不是那种多话的人,这起码能说明,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聊起过他。   不知道为什么,宋青突然想起那天席城单枪匹马没事干的来家里,说来看看他。   对方当时那个眼神,真是越想越不对。   退一万步说,若席城真的是个弯的,而且看上了自己,宋青想到时候自己要怎么脱身呢?席城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好手段,万一……   宋青趁着脑洞还未完全打开的时候及时的刹住了脚,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这么禁、欲又严谨的一个男人,就算真的看上了一个什么人,大概也不会霸王硬上弓吧,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是下下策。   宋真见他出神,还以为他在为报错专业的事情烦心,宽慰道:“放心,A大里我有熟人,你想换什么专业?”   “你说的熟人不会是席城吧?”宋青轻皱了一下眉头。   宋真一笑:“席城虽然是A大的股东,但他向来不管学校的事,我说的熟人不是他。”   闻言,宋青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听席城的名字就有点紧张,大概是生为猎物的自觉□□,“我想读计算机专业,但是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算了,转系的事我自己解决吧,二哥你别麻烦了。”   这话把宋真逗乐了,“呦,我们家小少爷是越来越懂事了啊,还知道不要麻烦别人了。”   宋青被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瞪了瞪眼睛,“也不能总靠家里吧,人始终是要长大的,除了自己也没人能让我靠一辈子不是。”这些平常一想都觉得难为情的话,此刻竟这么自然而然的就说出来了,连宋青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并不是喜欢矫情的人,若一个大老爷们没事总来两句文艺实在让人受不了,所以这些话他从前是绝计不会说的,大概面对着宋真,总有一种血缘上的牵扯,所以有些话才能如此顺利的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岁月长情》的妹纸记得收藏留言~ 本人对文案不太在行,所以写得也比较乱,大家看正文得了哈!   ☆、勿输人生   宋真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惊讶,只是心里愣了一把,脸上还是端着温和的笑容,“你能这样想表示你长大了,”说着拍拍宋青的肩膀,“大哥过段时间就要回来了,要保持住状态。”   宋青听宋真说起大哥,下意识地往电脑桌上摆着的全家福一瞟,照片中的宋责是个充满英气的男人,眉目轩昂,五官硬朗,若席城是深沉的海,那宋责便是狂野的风,不知道为什么,宋青此刻脑子里竟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做了个比较,这种意识来得莫名其妙,让他微微一愣,然后才道:“我尽量。”   宋真笑着点点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宋青也跟着站起来,打算将他送到门口,还未迈开腿,突然听见宋真说:“阿青,再过两个月就是外婆的寿辰了,你会去吧?”宋真说话的时候一直是背对着宋青的,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两人隔着的距离并不算长,但宋青突然就有些看不明白宋真眼底的神色了。   有探究、猜疑,还有些复杂难辨的东西。   宋青并不知道原主外婆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明知此刻宋真这话可能带着试探的意味,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宋真脸色如常,只是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嘴角一勾,说了声走了,便就真的走了出去,还顺手替宋青带上了房门。   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像个密封的大罐子,宋青置身其中,能清晰的听见胸腔里的心跳声,身份被人识破这种事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宋真刚刚那句问话细想又似乎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含义,但是对方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想到这里,宋青舒了口气,退后两步坐在了电脑桌旁的椅子上。   宋真大概也只是怀疑吧,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的弟弟改变如此之大,不可能不心生疑虑,大概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无从下手,换句话说,若宋真找到了证据,是不是会将他这个冒牌货拉到光前,受众人唾弃亦或者抓进什么研究机构,好好研究研究。   刚重生到这副身躯里的时候,宋青为这事着实担心了一阵子,只是后来慢慢习惯了新的身体,而且宋家的人对他也很好,便渐渐忘了这回事,如今被宋真的一句话提醒了,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如果注定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起码应该走得更加宽容一些。   这样对他,对宋家的人都能有个更好的结束。   宋青深呼吸了一口气,趴在椅背上,盯着脚底下的地砖看,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无数个离开宋家的可能性,他的确贪念这个家以及这个家里的人带给他的温暖,但何为现实还是分得清楚的,死守着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过日子,显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只是这个家,虽然他来的时间不长,但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还是有了感情,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他不能离开得那么干脆彻底。   记得前世,他离开孤儿院一个人去外地读书,上了年纪的院长将他送到车站,车站里人来人往,院长将手里的一袋苹果塞给他,生了皱纹的脸上嵌着浅浅的笑容,“宋青,一个人的日子很苦,但是再怎么苦也要熬下去,不要与人攀比,无论路走多远,只要坚持初心,就不算输于人生。”   那时候他年纪并不大,不能立时明白这番话的深意。   后来,偶尔会想起这句话,以及说这句话是院长脸上常开不败的花朵般的笑容,突然就生出了许多感慨,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有始有终的修行,无论路有多远,但凡坚持过奋争过便不能算有遗憾。   他也曾满腔热血,也曾意气风发快意江湖,但那毕竟是年少时的轻狂与张扬,年少不过是人生必经的一个过程,酸甜苦辣浓缩成一碗浓稠的青春,当初喝得多畅快,回忆便有多缠绵。   他在安静的房间里枯坐了几分钟,陈渊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说颜欢吵着要去单西那儿,还指明要他一起去。   宋青没见过单西,只是不想扫了颜欢的兴,所以答应得十分爽快。   挂了电话后,宋青找了套外出的衣服换上,拿上钱包和钥匙出门,走到一楼的时候见宋妈和宋真正坐在沙发上说话,两人见他要出门便问了几句,宋青也没多说,只说陪陈渊出去一下晚点就回来便换了鞋走了。   外面的阳光比之前要明亮些了,陈渊的车子就停在宋家花园前的马路上,颜欢趴在后排座的窗户上,朝宋青挥手。   鲁迅说毁灭就是将美好的事物破坏给人看。   这句话用在颜欢身上毫不夸张。   明明是这样美好干净的少年,私下里却是个被父亲暴虐的可怜人,隔着一座花园看出去,颜欢脸上亮如星子的笑让宋青的眼睛晃了一下,比起那些动不动就想死的人,这样的颜欢显然更加令人心疼和尊敬,人之所以为人,大概就是因为,他们在顺境中能够做到不随波遂流,在逆境中也不会轻易的被巨浪吞噬吧。   等宋青上了车,颜欢立马扑过来想亲他一口,被宋青一手挡开了。   颜欢皱着眉,瞪了宋青一眼,“干嘛?小爷亲你还嫌弃?”   宋青笑:“只是不想口水糊一脸。”   颜欢可不吃这一套,不客气的回道:“呸!”   前面开车的陈渊抽了个空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丫的昨晚说了一夜的梦话。”   “颜欢吗?”宋青问。   “是啊,”陈渊说,车子拐了个弯,出了小区的大门,“一直在叫单西的名字,听得我鸡皮疙瘩一晚上没停过,欸颜欢,你是不是做那啥梦了?”   颜欢瞪着眼,脸却红了,嘴巴不肯讨饶的叫嚣:“靠!怎么说小爷也满十八岁好久了,做个春、梦怎么了!你们没做过春、梦的才不正常!”   宋青觉得自己已经憋不住笑了,虽然对于颜欢喜欢男人这件事多少有些惊讶,但从之前颜欢提起单西时的表情也已经能猜到几分了,宋青觉得年纪大了的好处就是不会再像少年人那样一惊一乍的,出了一点点小事都觉得是世界末日,所以此刻他笑得十分坦然,还能打趣颜欢:“梦里你和单西在干什么?”   陈渊坏笑:“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干该干的事呗。”   颜欢这下连耳根也红了,恶狠狠的说:“你俩可真够色的!”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颜欢才说:“我梦见小时候我跟单西在他家的后院里玩儿,他们家的后院种了很多蔷薇花,听说都是单西的妈妈生前种的,花朵开满了枝头,朝露过后花瓣红晕红晕的,特别好看,单西说要摘一朵送给我,我说好啊,然后单西就伸手去摘,结果花没摘到,手指却被刺破了,血流个不停,我吓坏了,只是哭,”说到这里,他以一种完全放松的姿势倒在汽车椅背上,嘴角边上含着一抹微笑,“单西一边用另一只手来捂我的嘴巴,一边看着自己的伤口说:哭什么呀,流点血又不会死人。可是当时我就觉得他快死了,所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哈哈。”   这明明是个普通的日常,宋青却听出了些悲凉的意味。   说不上为什么,大概因为颜欢脸上的笑容太灿烂反而有些刻意的嫌疑,又大概是因为车子里突然沉默的空气让人心生压抑。   沉默间,陈渊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正开着车,不方便接电话,所以只得腾出一只手把手机摸出来,然后举过肩头,宋青会意接过手机,正准备接听,看见屏幕上大刺刺的“四叔”二字,手指突然就有些按不下去了。   颜欢见他盯着手机发呆也不接,歪过来凑近了看,这一看不得了,立刻乍呼道:“是席四叔欸!”一边拿手捅宋青的胳膊,“快接啊!愣着干嘛呢!”   宋青被催得头疼,只能划下接听,硬硬的喂了一声。   那头的男人显然愣了一下,声线略显温和的叫他的名字,“宋青?”   “是,陈渊现在正在开车,不太方便接电话,要不我让他等会儿回电话给你。”   “不用,”席城说,“我找他没什么事,你帮我转告他,让他晚上七点到御鼎饭店来。”   “好。”   席城顿了顿,又道:“你跟他一起过来。”   宋青下意识地就要拒绝,结果被席城一句话堵了回来,席城说:“到时候我有事跟你说。”   宋青沉默了两三秒才开口:“我跟你好像没什么事情要说吧,席先生。”如果眼前有镜子,宋青一定能看见自己额头上暴起来的几条青筋,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从他跟席城认识以来,两人交手自己就一直处在下风,若换了别人倒也算了,但对方偏偏是席城,宋青觉得自己的态度若再不强硬点,估计以后都得被这人吃得死死的,这可太不妙了。   席城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闲闲的拆招:“看来你想四年大学每天都回家住。”   住你妹!   宋青很想爆粗口,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其实四年大学住在学校或者家里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不想住在宋家一是不想两头跑,二是不想与宋家的人太过朝夕相处,不是自己的东西无论拥有多久始终都还打着别人的标签,在这件事上,宋青一直很清醒,他感激宋妈对他的好,所以才能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若有一天真相浮出了水面,宋妈不会太伤心难过,自己也能面对得更加从容一些。   宋青一直是个孝顺的人,虽然他无父母可孝,但是对于长辈始终存着一种尊敬的心理。   所以无论宋憬川说过些什么过分的话,他都不会去计较,因为这种训斥是他上辈子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有人在耳侧斥责训诫,起码证明自己对有些人来说是重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经年如斯   刘洋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说:宋青是个外热心冷的人,若想要靠近他,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行。   表面上总是灿若桃花的笑着,其实跟谁都不会很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养不熟吧,饶是你笑颜常开不败,对他好得近乎亲人,若他不喜欢,依旧能端着一张温和的脸将你拒于千里之外。   其实这话宋青是不赞同的,因为就他而言,自己明明是个热情的人。   但是有一点无法否认,这个世上能被宋青真正放在心上的朋友并不多,过去的三十年里也只有一个陈东和刘洋而已。   他和陈东刘洋大学四年同窗,毕业后又一起创业,这其中的信任与默契早已根深蒂固,他曾以为他这辈子都会跟这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能朝夕相处,只要彼此都好也是极幸运的事。   后来,他重生到了这个叫宋青的少年身上,也结识了许多人。   开始的陈渊,后来的颜欢,然后是现在的席城。   这些人在原来的宋青的生活里都扮演着或轻或重的角色,然而之于宋青,他们不过是自己偶然遇上的一些人,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只有那晚在颜家见到蜷缩成一团的颜欢时,宋青心里着实疼了一下,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却要承受这样的残酷。   但是宋青自始至终将自己的位置摆得端正,他关心每一个身边的朋友,但是这种关心只是普通朋友的相互照顾,若要更深层次的触碰和宽慰,宋青自认短时间内自己做不到。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面墙,人们习惯把它叫心门。   宋青心里的那道门,陈东和刘洋花了整整四年时间才获得了钥匙,旁人若想进去,着实不易。   所以此刻听见席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宋青突然觉得对方的语气很不正常,的确是不正常的,那口气听上去就像一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一样,不需要太过刻意的描述些什么,不经意地还能从中听到些许宠溺之色,宋青身为一个成年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人用这样温和带笑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表明即将有大事发生了。   他心里一颤,脑子里突然浮出席城的脸,眼神锋利又温和,矛盾得叫人看不透。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听见他的回答,低声问:“吓着了?”   宋青将自己从思绪里抽、出来,对着电话道:“我今晚约了人,改天吧。”说完不等席城说话,切断了电话。   他讲电话的时候身边的颜欢一直盯着他看,见他挂了电话,颜欢伸出食指来戳了戳他的脸,一脸平静的说:“青儿,你不舒服吗?怎么感觉脸色不太好。”   宋青把手机握在手里,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前排的陈渊说:“席城让你晚上七点去御鼎饭店。”   陈渊啊了一声,“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颜欢忙问怎么了。   恰好红灯亮了,陈渊把车停下,抬手推了推眼镜,才道:“今晚席大伯生日。”   “席大伯不是席恬的爹吗?”颜欢撑着下巴,说完话又转过头来瞟了一眼宋青,“这丫头忒有眼光,世上那么多男人,她居然也能慧眼识珠的看上咱们青儿,不过以我的了解,席家的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四个叔伯里才出了这一个女儿,都被长辈们给宠坏了,到时候青儿如果真的收了她估计得像姑奶奶似的供着,这可不好。”说完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慎重地点点头,像是自我认同。   宋青被他逗乐了,还没说话,听见陈渊说,“这丫头为了宋青已经跳过一回楼了。”   颜欢惊吓状,由衷佩服:“勇气可嘉啊!”   这两人一唱一合的,宋青也不插话,由得他们。   不过今晚席恬父亲的生日,席城在电话里叫上他是什么意思?   宋青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其实深究下来,不排除席城的邀请里有席恬的份量,亦或者还有些别的私人原因,这个原因让宋青觉得心情沉重得很,无端觉得很烦燥。   颜欢和陈渊还在说话,宋青也没心思听了,把头转向窗外静静的发呆。   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车子终于停了。   颜欢像只大兔子,动作敏捷的从车里钻出去,隔着挡风玻璃,宋青看见他像只雀鸟奔向不远处的大门,高大的铁门边上,摆着一架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纤瘦的人影,距离有些远,对方的脸像是被挡在几层迷朦的细纱后面,看不清楚。   陈渊熄了火,拔下车钥匙的时候轻声说:“颜欢又被他爸打了的事,咱们别告诉单西吧。”说完转过头来看着宋青,宋青把目光从颜欢身上拉回来,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看见颜欢正低着头,俯在单西耳朵边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单西脸上晕开一抹极和缓的笑,然后宋青听见他说:“我要出国一段时间。”   颜欢脸上的笑容立刻就维持不下去了,僵在了唇边。   身旁的陈渊呼吸也同时一滞,宋青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从两人的表情来看,单西出国并不见得是好事。   单西自顾自地笑,他把目光投向跟前的实青,一直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朝着宋青慢慢的抬起来,宋青一愣,随即上前两步,接住了他的手。   在来之前,宋青想单西应该是个跟陈渊和颜欢差不多大的少年,但是轮椅上的这个人已能称之为青年了,头发乌黑泛亮,一张脸清秀有余,宋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将白色衬衣穿得如此干净的人。   手里的这只手掌修长、瘦削,指间泛着微微的凉意,轻慢地握着自己的手,不经意抬眼,对上单西的眼神,宋青觉得那里面有一些让他这个外来人看不明白的深意,这个眼神稍纵即逝,他听见单西用极度温柔的声音说:“你还是素颜的样子好看。”   宋青微微一笑:“嗯。”   单西的手却突然用了些力道,宋青心下一愣,回过神时,单西却已经放开了手,正对身后握着轮椅把手的颜欢说:“进去吧,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点心。”   单西家里很富裕,从大门一路往里走,经过的花园有学校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颜欢推着单西走在前面,宋青和陈渊跟在身后不远处,陈渊双手插在口袋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低着声音说:“我有时候觉得生活很不公平,像单西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后面的话像是说不下去了,咽在了舌下。   宋青看着颜欢的背影,突然就有些心疼。   颜欢之所以不被颜契喜欢,大概这里面还有单西的缘故吧,因为得知自己的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却又无法改变其心智,所以只能用这样残酷且极端的方式来处理父子之间的关系与尴尬,而颜欢,之所以不想把事情闹大,无非是不想让单西知道自己过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罢了。   这世上不乏为爱活着,为爱努力的人们,大概正因为太在意,所以才不想让对方在自己身上找到关于不幸的影子,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也不行。   单家的长辈们都不在,单西让佣人直接将点心端到了后院里,这里跟颜欢描述的一样,种了很多蔷薇,蔷薇的生命力很强,喜欢生于路旁、田边或者灌木丛中,只要一颗单薄的种子,得了雨水与阳光,便能满枝灿烂,生就重重花瓣。   单西坐在满院的蔷薇中间,颜欢搬了小凳子坐在他的脚边,一边吃点心,一边跟他说话。   颜欢吃累了,便把头枕在单西的腿上,闭着眼睛的样子像只困极了的猫咪,单西低下头,手指轻抚他的头发,嘴角边上的笑像溪流般温润,阳光正好,抵足相依,经年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 的地雷! 没有存稿了,所以只能下班后再更文。 所以有时候可能要晚上才能更新了哈。   ☆、极其难受      他们在单西家呆了一个下午,快六点的时候宋青想起陈渊晚上还要去御鼎饭店,便跟单西告了辞。   颜欢虽然不舍,但还是懂事的跟单西道了再见,单西将他们送出大门,临走时独独叫住了宋青,颜欢和陈渊两个倒没太在意单西究竟想说什么,双双上了车。   等两人都上了车,单西才对宋青说:“以后好好的,别再惹你爸不高兴了。”   宋青听着他温柔的语气,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从宋青记事起,他便在孤儿院里,那家孤儿院叫朝阳,听院长说是朝阳升起的意思,宋青在里面并不出挑,但是很多人都喜欢跟他一起,后来院里来了个大一点儿的孩子,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宋青看见他常常一个人呆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发呆。   有次宋青故意从他身后走过,听见他正对着一株草说话,他说:“以后我会好好的,不会再惹任何人生气了。”   后来宋青离开了孤儿院,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孩子落寞寂寥的背影。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与别人的牵扯,即使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是如此,没有父母在侧,也只能说话父母远走而已,只要生而为人,自身便有着与他人的羁绊。   此刻的单西与记忆中那个纤细倔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是那么的相似。   但眼前的这个青年身上更多的是处之坦然的平和与淡漠,就像他明明温暖如春的笑着,那笑容却像是从裂缝中崩离开来的冰川,让宋青错以为,单西眼里映出的那个不是他,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人。   “我听说宋责快回来了。”单西如是说。   宋青点了点头,“听二哥说下个月就能回来了。”   单西望着不远处停着的车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好。”然后看着宋青,“有空再来吧,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估计得新年才能回来。”   宋青没问他出国干什么,只让他保重身体。   单西轻笑着应了一声,目送宋青上了车。   颜欢趴在全开的车窗上朝他挥手,单西懒懒地半抬起手臂朝他挥了挥,颜欢立刻大笑起来,声音飘在风里,经久不散:“我等你回来!”   ******   回程的车厢里异常沉默,陈渊一脸沉重,颜欢也无精打采的,宋青知道多半跟单西要出国有关,但也没有多问。   有些事情,若他们想说,就算不问也会说的。   宋青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自觉自己不应该再去横插一脚。   车子从单西家门前的小路出来,驶向大马路的时候,陈渊突然开口道:“颜欢,你也好久没见席夏了吧?要不要去看看他?”   颜欢挪动了一下身子,把脑袋靠在就在宋青的肩膀上,懒懒地,十分勉强的说:“好吧。”   宋青估摸着陈渊是想带颜欢去席恬她爹的生日PARTY,他现在实在是不想遇见席城这个人,只得说:“我得回趟家,你们两个去就得了。”   陈渊还没说话,颜欢不干了,迅速的扭过头来,两只眼睛瞪着宋青,“不行!”   陈渊在旁边帮腔,“对啊,没见咱们颜小欢心情不佳吗?你不陪着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宋青在心里骂陈渊这个墙头草,但是对上颜欢的眼神,立刻就妥协了,以他三十岁的高龄,实在是见不得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孩子对着自己各种瞪眼睛卖萌,宋青好歹是个颜控,这时候还真有点把持不住,“好,舍命陪君子。”   陈渊和颜欢听着这话都以为他开玩笑呢,哪里知道宋青这下还真的有点舍命的意思,御鼎饭店虽然只是个吃饭的地方,但是那里可还有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宋青感觉自己此次前去必定凶险重重,祸福难料啊。   他们到达御鼎饭店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御鼎饭店外表看上去并不是特别豪华,进了大门才明白什么叫内嵌式奢侈,敢情这外面打着平价饭店的旗号,里面却各种金壁辉煌啊,宋青一边咋舌一边跟着陈渊往里面走,身旁的颜欢抽空去了趟洗手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宋青看见宋真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席城。   真是冤家路窄啊。   宋青心里叹了口气,眨眼间席城和宋真已经走了过来,宋青叫了声二哥,对上席城的视线时,嘴唇僵硬的唤了声:“席先生。”   听见小弟这个生分的称呼,宋真挑了挑眉,瞟了一眼席城,发现后者依旧悠哉哉的双手插袋,对于小辈这么生疏的称呼似乎也没有太多不悦,这倒让宋真心里有些讶然,其实安宁并不大,有钱人的圈子就更小了,全城的名门旺族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在所有小辈里,宋真还没见过一个不怕席城的,眼前把四叔叫成席先生的宋青……宋真记得这孩子从前也是极喜欢粘着席城的。   不知现在是怎么了,这一趟回家,宋真觉得自己的弟弟变了太多,多到自己完全不认识了。   宋真心里转了几圈,看向面前的宋青,聪明的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毕竟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弟弟,当他是宋责吗?于是笑着说道:“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呢,所以就没叫你。”一转眼似乎才看到旁边还站着个陈渊,陈渊接收到宋真的目光,立刻懂事的叫了声宋二哥,然后又尊敬的叫了席城一声四叔,这开场的招呼就算是打过了。   这一来一回之间,宋青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人用X线扫了一遍,感觉不舒服极了。   但是碍着还有别人在场,也不好当场发作。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妹纸留言收藏留言收藏!   ☆、可曾表白      其实就个人而言,席城无论是站在哪一个场合,都是英气逼人的,虽然出身名门,身上却没有太多纨绔子弟的漏习,相反,这是个年少成名的天才,是大多数人努力的风向标。   大概因为心里对这个人已经有了些抵触,所以宋青非常主观的,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特别不顺眼。   好在现在人多,他跟席城也没什么单独相处的可能,所以宋青心里还是放松的。   他跟席城中间隔着一个宋真,这个不算大的距离让宋青的心一直吊着,说不出为什么,自从开始有所察觉后,宋青每次面对席城,都有种说不出的焦躁,当然,他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想多了,可是当席城的目光瞟过来的时候,宋青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一个寒毛都在竖起来抗议。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有被男人看上的那一天。   而且对方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十分可口且优秀的男人。   几个人正说着话,颜欢去而复返,见到席城与宋真,态度倒跟陈渊一个样,像是十分敬重这两位大神。   一行五人坐电梯径直上了十八楼,席恬的爹包下了一整层楼做生日,来的宾客当然也是有头有脸的,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中间,宋青与陈渊这样的学生党立刻就显出了原形,三个人虽然都早已过了十八岁,但是未经世俗的面容到底与其他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席恬远远的看着四叔出了电梯,像只小喜鹊似的飞奔过来,红色的小礼服穿在身上十分漂亮,跑到席城跟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四叔,一双美目不由自主的往宋青身上瞟,那眼神……啧,还真不好形容。   就像一只小蜜蜂猛然间看到一朵大红花,狠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上一口。   宋青觉得自己又被盯上了。   “宋……”后面那个青字还没说出口,立刻被四叔打断了,“你父亲呢?”   席恬父亲这一辈的四兄弟生的都是儿子,席家老大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宠得简直能飞上天,所以席恬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长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最小的叔叔,也不知道究竟是怕什么,反正每次站在席城面前,席恬天高的气焰便被扑得一点儿不剩,所以此刻席城打断了她的话,她也不敢造次,乖乖的回答道:“父亲在正厅招待客人。”   席城应了一声,转过头来说:“你跟着我,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话音一落,宋青立马感觉到几束目光赤澄澄的投在自己脸上,他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席城是在跟他说话。   宋青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大到能覆盖陆地,但是他做人做事向来喜欢留有余地,当下也没想过要当着众人的面驳席城的面子,所以微微点了点头。   席城见他答应了,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随即对席恬说:“好好招待陈渊和颜欢,别丢了主人家的身份。”说完最后看了席恬一眼,越过她,朝正厅走去。   宋青经过席恬身边的时候,发现席恬正用怨恨无比的眼神瞧着自己,直把宋青瞧得头皮发麻,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加快了,比起席城,他觉得他更怕席恬。   正厅里除了席家大伯外,还有席家的另外三兄弟,加上陈渊的父亲,宋青还看到了宋憬川。   在这个房间里,宋青和宋真都是晚辈,刚刚还跟他们走在一处的席城立刻就高了一辈,这让宋青颇蛋疼。   不过转念一想,席城跟宋真年纪差不多,宋真还得规规矩矩的叫他一声四叔,估计此刻宋真的心里有几万头草泥马跑过吧,这么一想,宋青立刻平衡了,所以说凡事还得比较比较。   席城大概真的只是来见见寿星的,没说上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对于待会儿有事要被告知的宋青,也只得哪着席城站起身来,一道出了正厅。   宋真也准备走来着,却被宋憬川叫住了。   所以出了正厅的门,就只剩下宋青和席城两个人了。   正厅离摆筵的大堂尚有一间偏厅的距离,席城似乎不打算立刻去大堂,走到偏厅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了,宋青皱了皱眉,只得跟过去,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两人所在的这个位置位于偏厅的一角,沙发一侧摆放着一盆巨大的盆栽,繁茂的枝叶肆意的散开,让路过的人不太容易察觉这里面还有一组沙发,另一侧是透明的玻璃窗,窗下芸芸众生,渺小得犹如指甲粒。   两张沙发的中间隔着一张材质良好的琉璃桌,桌上摆着一个烟灰缸,宋青对烟这种东西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以前跟着陈东刘洋抽过,据说这种抽上了就会上瘾的东西,对宋青来说就如同喝白开水,根本没有什么味道。   他猜席城大概是抽烟的,但凡需要应酬,不喝酒不抽烟基本上是谈不成生意的。   但是两人相对而坐了大概七、八钟,席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靠在沙发背上,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青的耐心即将告罄,心里吐槽这人有神经病,把人叫来又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听见席城说话了,这把声音在宋青的记忆中就是迷人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四周安静的环境熏染了,听上去倒比往常来得更加亲近和动人,席城说:“宋青,为什么要躲我?”   宋青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颇无辜的回答:“我没有啊。”   席城微微勾了勾唇,或许并没有特别的含义,但是在外人眼里,这个笑容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宋青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是个女人或者喜欢男人的男人,铁定会立刻扑上去,但他两样都不是,所以十分有定力的坦然的坐着,听席城继续道:“真的没有吗?”   简短轻慢的五个字,听得宋青心里一跳,有种猎人已经撒下了网,只等猎物自己上钩的错觉。   “没有。”宋青面不改色的吞出两个字。   闻言,席城微抬眼眸,深灰色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整座江山,他气定神闲的盯着宋青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那就好。我还在想,若你躲着我,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你接受我。”   !!!   宋青一瞬间有点找不着自己的意识。   原谅他脑子不好使,实在听不出席城这话里到底有几个意思。   席城似乎并不着急,抛一这颗炸弹后便不再作声,只是安静的充满深意的看着对面的少年,上扬的嘴角像只狐狸,狡黠中带着让人一把想要撕开的温柔。   宋青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灯光下的席城俊美得像樽雕像,精致到一粒毛孔都看不见的程度,宋青心思一时有些晃忽,突然搞不懂自己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就像他大多数时候都搞不懂自己做为宋家的三少爷这件事,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妥妥的现实。   “席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宋青听见自己这样说,语气平静,态度妥当,看起来是个三十岁人遇事该有的姿态。   他的反应大概出乎了席城的预料,对方的眼神顿了顿,随即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宋青这时候倒不紧张了,将身体放松的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对面的席城,像是要从那深灰色的瞳仁中看出些非同寻常的端倪来,但席城是什么人,又岂会让人轻易的看穿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所以宋真注定是要失望的,然而他并不觉得心里有多虚,从席城将话挑开的那一刻起,宋青反而觉得自己自由了。   与其一直去猜对方的心思,现在这样将事情摊在桌上,倒不失为一个好契机。   一个彻底的拒绝对方的时机。   “如果我没猜错,席先生莫非看上我了?”   席城说:“你很聪明。”   宋青一笑:“我可是你的晚辈。”   席城:“那又如何?”   宋青:“我只爱过女人。”   席城:“我可以让你只爱男人。”   宋青又是一笑,望着席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嘴角向上弯屈,形成了一个令人愉悦的美妙弧度:“可我不喜欢你。”   两人针锋相对的所有对话,不过是为了给这句不喜欢你做为铺垫,宋青并不了解席城,但他了解一个上位者的自尊与骄傲,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这样赤、裸的忽视和拒绝,宋青觉得,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对面的席城果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但是那表情却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的心塞,脸上反而有些复杂难辨的情绪,宋青心上刚刚放下的石头,立刻又浮了起来。   沉默中,席城开口了,声线比先前更加低沉迷人,“宋青,喜欢男人并不是件丢脸的事。”   宋青:“……”   又是一阵沉默,宋青清咳了一声,道:“我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原因到底是什么,麻烦席先生老实的说出来吧。”   席城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右手手肘抵在膝盖处,手指撑着下巴,以一种堪称悠闲的姿势望着他,这个看上去惯常低调禁、欲的男人,进可为攻,退可诱人,此刻摆出这样一副样子,还真能将人迷住,宋青听见他低声道:“只是单纯的喜欢你而已。”   宋青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却还端着礼貌生疏的笑,换了个拒绝的方式:“但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表白场合。”   席城挑起了眉,似是妥协,又像是在安抚小动物般,“那下次换个你喜欢的地方。”   宋青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身处的这一方空间,因为越来越长的沉默变得厚重,宋青开始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了,席城看出了他的不适,体贴的发话:“马上开席了,我们走吧。”   宋青巴不得早点走,听了这话后立刻站起来就往外走,但是因为坐久了,加上心情一直有些起伏不定,脚麻了都没察觉,这猛然一站起来,整个身体立刻失去了支撑,好在席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将人提起来,宋青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席城一边将他扶起来,一边开口道:“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毛毛燥燥的。”   不过这戏剧性的发展让宋青好想吐槽:这人刚刚真的跟他表过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呃……写着写着突然就表白了。 所以说千万不要相信我的逻辑,因为逻辑早就碎了一地o(╯□╰)o   ☆、共历生死      接下来的整个晚上,宋青都一直处于游离状态。   陈渊和颜欢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跟席城和宋真走了一遭后就变得魂不守舍的,又望向不远处正跟人推杯换盏的席城,对方惯常冷漠的脸上竟奇迹似的全程挂着笑容,虽然极淡,但对陈渊和颜欢来说,已经算今晚最大的新闻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陈渊和颜欢才拉着宋青走了。   虽然走的时候也没跟主人家打声招呼,但是他们毕竟都是些孩子,而且家里的长辈也都在这里,陈渊想着宋青一整晚状态都不好,所以也就顾不得这些礼节了。   带着颜欢和宋青出了御鼎饭店。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渊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那头的席四叔声音堪称温和,把陈渊惊出一身汗来,他长这么大,席城还从来没这么温声细语的跟他说过话:“回去的时候小心些,照顾身边的朋友。”   陈渊心里悬着,听席城说起朋友,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两眼无神的宋青和正扶着他的颜欢,然后恭恭敬敬的哦了两声,席城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陈渊把手机揣兜里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四叔打这个电话到底是什么用意,听见颜欢正跟宋青说:“青儿,你今晚是怎么了?”开始的时候宋青显然没听见,依旧神游中,颜欢把眼一瞪,对着他耳朵加大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宋青给耳边的声音一震,终于三魂回来了两魂,毫无神采的眼睛也终于清亮了一点,“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   颜欢和陈渊怎么可能相信这说辞,不过见他的确是一脸的疲惫,也不好再问下去。陈渊去开车,颜欢和宋青就站在饭店的大门口等着。   夜凉如水。   颜欢觉得有点冷,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宋青维持着刚刚那个姿态站着,眼睛盯着某个点,又走起了神。   别以为他是被席城的表白给吓着了。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在宋青的意料之外,他只是没料到这么禁、欲又冷淡的一个男人,竟然如此大方迅速的就把白给表了,而且表得这么没有悬念,并且毫无诚意。   令宋青在意的并不是席城今晚的那番话,而是这番话后隐藏着的含义。   要说席城喜欢他,恐怕鬼都不会相信。   可是从不久前到现在,席城面对着他时,的确表现得跟旁人不同,但那绝对跟喜欢没什么关系,宋青虽然没喜欢过男人,但好歹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所以他搞不懂,席城这究竟唱的是哪出啊?   他想了一整个晚上,连生日宴上的大餐都没好好的吃,却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四叔他们也走了?”   颜欢的声音把宋青拉回现实,侧头一看,果然见一群人走了出来,席城和宋真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在交谈。   宋青一直觉得男人长得太好并不是件好事,就像女人生得太难看也同样是件坏事一样,宋真是那种阳光型的帅哥,脸上时常带着明朗的笑,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几岁,他跟席城本不该走在一起,因为不动声色是席城的标签,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单单就站在身侧,便能将人比下去。   酒店大堂的吊灯柔和得跟车河一样,从席城轮廓分明的脸上照射过去,将他身上黑色的西装点缀出朵朵金光,不知为何,宋青感觉到一股风从正前方吹了过来,吹得他的呼吸都慢了半拍,眨眼间,席城和宋真已近在眼前。   宋真见弟弟脸上神情萎靡,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不由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宋青摇摇头,“可能有点感冒,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宋真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身旁的男人道:“去医院。”   “不。”宋青拒绝得比干脆面还要干脆。   席城却仿若未闻,恰好饭店的侍应将车子开了过来,席城接过钥匙,拉开后座的车门,一伸手便将宋青拉过来塞了进去,宋青给推得一踉跄,整个人倒在了后排座上,等反应过来想下车的时候发现席城已经动作麻利的坐进了驾驶座,并且很不厚道的锁上了车门。   车外的宋真和颜欢被席城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均是一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豪华的轿车已经卷着风跑远了。   陈渊将车子停在两人面前,“宋青呢?”   颜欢抬手指了指前面的车水马龙,“走了。”   陈渊莫名其妙,“谁走了?”   “青儿被席四叔劫走了。”   陈渊:“……”   宋真:“……”   ******   宋青坐在车里,盯着窗外。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越生气越平静的人,因为所有的怒气都往心里咽了,所以宋青也确实很少发脾气。   但是,他很少发脾气不代表他就没脾气!   席城在一连串的问话得不到回答之后,终于妥协似的将车停在了路边上,这一段路靠近居民区,路边的超市药店都已经打烊了,只有一两家小吃店还在做着宵夜,“要不要吃夜宵?”   宋青把头转过来,“让我下车。”   席城从后视镜里看见他冷冷的表情,就知道刚才自己太过了,但他并不准备道歉,毕竟他确实是想把人带上车,至于用了什么方法,他并不在意。   “公交车已经下班,这个地方也不太好拦车,你确定要下车?”席城闲闲地说,像是料定了宋青不敢下车似的,又补充道:“不是感冒了吗?我送你去医院。”   “不需要!”宋青依旧冷着一张脸,“开门!”   席城挑眉,转过身来看着他,“宋青,你在怕我吗?”   宋青被说中心事,立刻气极败坏起来,“谁怕你?我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席城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今晚说那些话有什么目的,现在你把我强掳上车已经对我的人身安全构成了威胁,我随时可以告你!还有,我不喜欢你!这世上男人女人都特么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你!”噼哩啪啦的吼完这一通,宋青觉得气儿有点喘不上来。   车里灯光不算暗,宋青看见席城被自己骂了一遍后,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悠闲的表情,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太不正常了!按理说像席城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被人这样骂了不是应该立马黑脸的吗?怎么眼前这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没有目的,”席城在宋青的目光中慢慢开口,“就是喜欢你而已。”   宋青的气还没喘顺,听见席城又说了那个词,感觉呼吸又乱了,特么的还让不让人喘气了!宋青心里抱怨了两声,冷笑道:“席城先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凭什么说喜欢我!”   席城眯起了眼睛,望着他的目光讳莫如深,“宋青,我们把话说清楚,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宋青梗着脖子的样子像个无师自通的市井无赖,那眼睛里的愤怒都是真的,只是配上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还真让人有些出戏,席城突然笑了:“你生气的样子我就很喜欢。”   “靠!”宋青骂了一句,听见席城继续道:“还有,你很会照顾人。”   宋青:“……”   这是什么破理由!   这明显不是在找男朋友,而是在找保姆吧,宋青觉得自己在这个点在这个地方跟席城理论这些真的有点疯魔了,颇不耐烦的说:“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把我送回家,我现在要睡觉了!”   “回我家。”席城说完,真的启动了车子,朝宋青家的反方向开去。   ……宋青已经摊在了后排座上。   一直以为席城是个长得好看、禁|欲又强大的男人,其实都不是,他只是个神经病而已。   宋青不想跟神经病多费口舌,接下来的路程再也没开口说话。   席城说回他家,车子就真的停在了他家楼下。   路上宋青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到了就赖在车上绝不下车,但是席城下了车,拉开车门的时候看见他这副模样,立刻饶有兴味的说:“不下车就是想我公主抱吗?”   宋青觉得这人多半会说到做到,颇识时务的乖乖下了车,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上去吧,反正自己这么大个人,席城也不可能把他给吃了,就算到时候这人如果有什么图谋不轨,宋青也有办法应对。   停车场建在负一楼,两人坐电梯上了楼。   宋青站在电梯的角落里,席城站在他身侧,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说话,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见,宋青抬头看头顶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骂席城没事住那么高做什么,就不怕突然停电没电梯坐,或者电梯突然滑铁卢吗?想完赶紧呸呸呸,乌鸦嘴,尽说些不吉利的!   才刚那么一想,电梯里的灯突然闪了两下。   宋青心里一紧,心想不会这么灵吧,特么的连想还不能想了,然后就感觉头顶的灯又闪了两下,还伴随着“嗞嗞——”的响声,自从当年坐电梯从十楼滑到三楼之后,宋青对电梯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平时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能不坐电梯则尽量不坐。   此刻这状况让宋青很快冒起了冷汗,感觉脚下的地都在颤抖,席城显然也感觉到了,伸手拉住了宋青的手腕,然后带着人退到了另一个角落里,轻声道:“电梯可能出了故障,别担心。”   宋青脑子里嗡嗡作响,对于席城的话根本就没怎么听清楚,只是嗯嗯了两声。   席城一手拉着宋青,另一只手想去拿墙边挂着的求救电话,变故就在这时候突然发生了,电梯里的灯啪的一声灭了,伴随着这一声响,宋青感觉到电梯以一种极速往下滑去,失重带来的后果是身在电梯里的人根本没有着力点,也没有扶手来稳住身形,宋青吓得脸都青了,太害怕了反而连尖叫都忘了。   宋青心想自己今天估计得死在这儿了。   没想到酒精中毒没死成,最后却被电梯给夺去了性命,想想也是悲剧。   耳边的风凌厉得像是从黄泉吹过来的,宋青心跳如雷,全身僵直得不行,在没有任何光线的密闭空间里,失重的电梯快速的掉下去,外身与电梯井发出的摩擦声能把人的耳膜震碎,宋青艰难的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头才能让自己不大叫出声,冰冷的身体在快速的滑动中突然被人一把抱在了怀里,宋青一惊,感觉到身后另一个人的体温。   是席城!   席城抱着他,尽量让身体靠近角落里,电梯下滑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许多,耳边的轰隆声也一点没有减轻,宋青却觉得身体奇迹般地轻松些了,然后立刻感觉到席城胸膛里不断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   这一刻,宋青竟有些想笑。   几分钟他说什么来着?他说就算世界上的男人女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喜欢这个人,可是现在,他俩就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匣子里,世上倒是没死绝,他俩却快死了,这从另一个角度讲,也算是圆满了。   突然,电梯停了。   两人的身体跟着一颤,四周陷于极夜般的寂静。   过了片刻,宋青从席城怀里抬起头来,头顶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像是从来没有熄灭过那样,四周的一切安静得很,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宋青把视线从灯泡上拉回来,见席城正看着自己。   宋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别扭的转过头去看着别处,听见席城说:“这也算是共历过生死了。”   宋青:“……”   ☆、好好睡觉   直到两人进了席城的家门,宋青还有些心有余悸。   没料到只是乘个电梯,竟然弄出个电梯惊魂,也是够倒霉的。   席城从厨房里出来,把热茶放在他手里,“喝点茶暖暖。”   手里的茶杯很厚实,冒着雾汽的茶水看上去是滚烫的,但是从杯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却刚刚好,宋青心里一松,神情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席城就站在茶几的另一端,双手环在胸前,身上还是进门时那套黑色的西装,客厅里的灯光扑在脸上,让宋青觉得今晚的席城不太一样。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宋青想,大概就像席城说的那样,他俩刚刚才共同经历了生死,较之从前自然是不同的了。   宋青喝了口茶,轻声道:“谢谢。”   席城似乎笑了一下,没有作声,宋青低下头,喝了大半杯茶,心情终于真正的平复了下来,这一平复,刚刚被忽略的独处氛围浮了起来,宋青清咳了一声,“既然席先生邀我来你家里住一晚,那我睡哪里?”   半天没等来回答,宋青抬头一看,正对上席城放大的俊脸。   这张脸是精致隽美的,值得所有的人为之倾倒,离得这样近,宋青的心神被无端的晃了一下,他见过漂亮男人,他们大多数自负狂妄,那些优雅得体的要么已是有妇之夫,要么是同性恋,宋青一直以为席城也是直的。   但这显然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近在咫尺的席城,让宋青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清爽的气息,呼出的气体有些喷在脸颊上,有些痒,宋青喉咙一紧,瞬间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他跟男人还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虽说从前跟陈东和刘洋要好的时候也曾勾肩搭背的没有避讳过,但那是在大家性向都正常的情况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几个小时前可才刚刚跟自己表过白啊。   这么一想,宋青觉得头皮发麻,想往后退,结果才发现自己已经抵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了。   简直无路可退。   席城一手撑在他的身侧的靠背上,另一只手帅气的插在兜里,一双深色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宋青,宋青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心想自己还是大意了,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没一处写着善良可亲,自己怎么就那么笃定来睡一晚不会发生什么呢?   照目前这架势,席城吃了他都是很有可能的。   “席先生,有话就说,别靠这么近。”宋青边说边伸出一只手去推席城,当然,他还不敢把整只手放在席大神的衣料上,而是非常谨慎的腾出了一根食指戳过去。   席城眸色一深,薄唇微勾,“本来没打算吃了你,不过你这么明显的挑|逗我也不能当作看不见,对吧?”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突然一改刚才的悠闲之势,伸手一捞便将宋青搂在了怀里。   宋青心脏骤停,挣扎得也不留遗力,可是武力值真的悬殊很大,以宋青当年的身躯大抵能与席城周旋几个回合,可是换成现在这副小身板,真的没什么胜算。   “谁挑|逗你了?你忘了我不喜欢男人的。”宋青说。   席城好似不在意他说的话,仅是唇畔勾一丝笑,慢慢的退开身体。   这一退开,宋青周遭的压力骤减,整个人也从刚才的防备中放松下来,席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心里一动,“睡觉前要不要洗个澡?”   宋青刚刚才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果断的摇头,干巴巴的笑着:“不用。”   席城也没勉强,指了指身后的一扇房门,“这是你的房间。”   为了安全起见,宋青把屁|股往旁边移了几步后才站起身,跟主人家道了晚安后,快速的推开门闪了进去。   席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端起茶几上宋青刚刚喝过的茶杯进了厨房。   将杯子洗净放进橱柜里,席城拿毛贴擦干手上的水珠。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并不太明显,但是总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手机握在手里,有种说不出的时尚感。   “宋责什么时候回来?”   宋真刚回到家,接到席城的电话似乎也不太惊讶,当下回道:“再过半个月吧。”   刚刚在御鼎饭店,席城当着他的面把小弟给“掳走”了,宋真其实也不太担心,他知道席城不会对宋青怎样,只是当时脑子里划过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席城别是看上宋青了吧。   此刻听席城问起宋责的归期,宋真遂放下心来,“阿青睡了?”   席城抵在琉璃台上,透过厨房的门望向卧室的方向,低声道:“嗯。”   宋真换了鞋,径直上楼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才道:“我哥这次回来……听说是带了女朋友的。”   席城一顿,尔后一笑:“干嘛跟我说这个?”   “闲聊呗。”   “时间不早了,睡吧。”   席城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切断了电话,宋真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一阵,也洗洗睡了。   席城指的房间的确是这个屋子的客房。   宋青进门的时候把房门反锁了,但是前半夜还是睡得不□□稳,就怕一睁眼席城会突然站在床边吓他个半死。   到了后半夜,瞌睡实在浓得很,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睡死了过去。   席城这间房子在二十几楼,所以虽然太阳都晒屁|股了,但是下面的车声人声还是隔得远远的,几乎听不真切,宋青眼睛还未睁开,身体已经先醒了过来。   宋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刚一睁开眼睛,便看见身侧还躺着一个人。   虽说这种一觉醒来发现床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桥段真的很狗血而且已经烂大街了,但是在当下,宋青还是给吓了一跳。   一股脑的从床上跳起来,难为动作这么大,席城还能在旁边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呃……把席大神比作死猪,罪过罪过!   宋青站在床上,下也不是躺也不是,最好权衡了一下利弊,拿脚踢了踢席城的手臂,“喂,就算你有备份钥匙也不能随便闯进来吧!太过分了!”   是的,太过分了!   如果宋青是个想吃席城豆腐的男人,他现在应该立马扑上去对席城干这干那。但他不是,所以就算美色当前,也丝毫不能动摇他心里的愤怒。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深表遗憾   席城是昨晚后半夜溜进来的。   透过从窗帘后面射进来的几缕光线,见宋青把自个儿整个身体都窝了在被子里,只留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在外面呼吸,睡相倒也算乖巧,席城走到床边坐下,床延陷下去的时候被子里的宋青呓语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得很,所以席城听得十分真切。   他眸光转深,嘴角抿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果此刻宋青醒着,估计全身汗毛都得竖起来。   席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当然,这个掀被子的过程实在有些曲折,因为宋青盖了半边,另外半边压在身子底下,所以席城费了点劲才把压在身下的那半张被子拉出来。   屋子里开着暖气,被宋青慰了大半个晚上的被窝里也是暖和得不行,席城躺下去的时候感觉整个身体都被一股热气包围着,某个地方倒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过转过头去看身边睡得正熟的宋青时,非常好心的放过了他。   早上宋青醒来时的那个动作实在太大,就算席城睡得再沉也会给吵醒,但他不动声色的依旧睡着,完全不见一丝已经醒来的迹象。   直到宋青拿脚踢他……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拿脚踢他,这个宋青还是真胆大。   席城这么一想,身体就像敏捷的豹子,伸手一把拉住宋青的脚腕,用力一带,宋青就感觉整个空间都在旋转,等他的眼睛适应了目前的环境后,发现自己已经倒床上了,席城的一只手臂从他的胸膛上横穿而过,压了个结实,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惺忪中侵略气息清晰可见。   宋青很想翻白眼,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在席城面前,任何表情都是没什么我们卵用的,只会自取其辱。   说到自取其辱,宋青突然想起来,其实他跟席城见过的这几次面,任何一次席城都还算有风度,并没有多过分,当然排除今天早上。   “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吃早饭了。”见席城一直盯着自己,完全没要挪开眼神的打算,宋青只得清咳两声,意图叉开话题。   席城倒是好说话,听他这么一说,收回了手臂,“想吃什么?”   宋青看着他坐在床延上找鞋的背影,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这床有几个人睡过啊?”   闻言,席城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道不明的亮光,然后他说:“没有。”男人晨起的嗓音比平时少了些冷静,多了些性|感,略显凌乱的发丝有几缕俏皮的搭在了眼睛上,更显慵懒。   宋青靠在床头上,把被子拥在身上,看着这样的席城突然就有些感慨——好好的一个男人,为啥眼神非得这么勾人呢,这不是引|诱人犯罪吗?   席城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见宋青没有回答的意思,转过头去趿上拖鞋,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阳光从玻璃窗后面照射进来,刺得宋青的眼睛一疼,右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来挡在眼前,嘴里骂道:“靠!阳光这么大!”   等骂完了才想起来对方是席城,想把说出来的话吞回去也实在来不及了。   窗前的席城微挑了一下眉,像是早就料到这样的话是宋青惯常说的,但是当对方真的在自己面前这样出言不逊,还是有些惊讶。   “欸,你这样很帅嘛。”宋青努力转移话题中……   他也没说假话,此刻阳光正好,席城背光而立,修长的身影被勾勒得愈发挺拔,再配上这张做明星都绰绰有余的帅脸,还真能帅人一脸血啊。   这话席城爱听,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他不出门,宋青都不敢从床上起来。   他昨晚睡觉的时候只脱了外套,连裤子都没脱,当然不是怕被席城看光了,怎么说呢,他只是觉得吧,两个并不算特别亲密的人共处一室,如果穿个衣服还得在对方的视线里,那可就太膈应人了。   席城是何许人,他这点心思立刻就明白了,也不戳破,说了句出去准备早餐,便就真的拉开房门走了。   等房门彻底关上,宋青才从被子里爬出来,勾过放在床头柜上的外套来穿上,还有个袖子没穿进去,卧室的门突然又开了,席城一手搭着门把问:“想吃什么?”   宋青恼怒极了,顺手扯过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下一秒被席城牢牢接住,席城心情好极的道:“枕头是无辜的。”说着重新关上了房门。   宋青在床上咬牙切齿:这家伙铁定是故意的!   宋青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溜出了房间。   席城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去洗漱,准备吃早餐了。”   宋青暗地里撇了撇嘴,这感觉怎么那么像老夫老妻啊,宋青觉得这样想着的时候鸡皮疙瘩又开始往外冒,也没吱声,进了浴室。   席城这个房子虽然高,但是面积大。   连个洗手间也能是普通人家的客厅那么大了,洗手台的架子上摆着一只水杯,水杯的杯口上横放着一根牙刷,一看就是新的,主人家还特别体贴的在牙刷上挤好了牙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青觉得一个斗大的“霉”字写在了额头上。   匆匆忙忙的洗了脸刷了牙,等宋青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席城戴着两只厚手套,正将一锅热气腾腾的南瓜粥端出来。   宋青自觉的走到餐桌边坐下,见席城把手里的小砂锅放在防烫垫上,取下厚手套的时候边对他说:“等下吃了饭我送你回家。”   宋青拿过席城面前的碗往里面盛粥,回答道:“废话!你不送我难道让我走路回家啊!”   这态度……啧啧,还真是嚣张。   席城没说话,把手套放在一边,坐了下来。   眼睛看着对面的人,熟稔的盛粥的动作,眼神一闪,“明天开学了吧?”   “是啊。”宋青顺口答道,然后颇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嘛?”   席城无奈的摊手,“随口一问。”   宋青把盛了八分满的碗递过去,席城伸手来接,两人的手指无意识的碰到了一起,宋青就像触了电似的,往后缩都缩不赢,反观席城,却依旧是那副悠闲自得的姿态。   宋青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跟席城相比,铁定是要处于下风的。   只是实力悬殊这么明显,还真是让人不爽。   明明年纪差不多大,凭什么席城这厮就这么淡定从容又优雅呢,宋青始终想不明白。   当然,这个问题他可能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想通,在面对着一桌子清淡且可口的早餐,宋青也没打算为难自己。   端起粥碗吃了起来。   老实说,席城会做饭这件事让宋青觉得挺新鲜的。   宋青从前见过陈东和刘洋的厨房,那叫一个干净,就算有时间,他们宁愿吃外卖,也不会洗手做羹汤,席城跟他们相比,不知高了多少个段数,却能活得这么环保干净,让宋青感觉很不可思议。   其实宋青自己也是很少下厨房的,以前一个人生活,厨房里的事多少要学一些的,奈何对做菜真的没什么天份,刚开始还挺励志的想要拿个厨师证什么的,后来被打击得太多了,心也就淡了。   现在突然遇见这样一个男人,怎能让宋青不惊讶呢。   所谓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   吃过早餐后,出于礼貌,宋青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   席城似乎完全没有生为主人的自觉,竟然默许了。   宋青这么做本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亏欠于这个人,所以这个碗洗得也很是心甘情愿。   等把厨房收拾好了出来,看见席城已经换好了衣服,正一边扣袖扣,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歪着头讲电话。   昨晚太晚,又给电梯吓了一大跳,所以宋青没太注意这间屋子的装潢。   此刻在明亮的光线下面,宋青才发现正对沙发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几乎与整面墙的大小相当,是一幅素描,被人精心的裱了起来,看得出来主人对其的重视程度。   画中是两个小孩子,勾肩搭背的,脸上笑容天真灿烂,时值夏天,两人的头发因奔跑而汗湿,背心上也有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浊,但这并不影响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就像夏天迎面而来的燥热与清新,这种极端矛盾的气息让宋青忘了收回视线。   “喜欢送给你。”   席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宋青的思绪,他匆匆回过神来,没敢回头,有些好奇的问:“哪一个是你?”   身后的席城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在同一条线上,若谁往中间再挪半步,身体便会碰撞在一起,这个暧昧的距离让宋青连大气都不敢出,听见席城说:“都不是。”   这话鬼才会信!   当然,宋青没说出来。   既然席城不肯承认,他这个外人倒也不好刨根问底,“时间不早了,走吧。”宋青说完话,率先朝玄关走去。   席城看着他瘦削却笔直的背影,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眸微眯,然后也不多话,跟了上去。   经过昨晚的事,宋青对电梯更是退避三舍,本想走楼梯来着,一想到二十几层呐,这要是走下去,估计腿也得废了。   席城看出了他的犹豫,轻声道:“刚吃完早餐,走楼梯吧,就当消食。”   宋青连连点头,心想席城这人有时候虽然像神经病,但还是会体贴人的。   这二十几层的楼梯虽然都是下,但走下去也着实够呛,宋青最近疏于锻炼,才下了七、八层楼便气喘吁吁的了,身后的席城呼吸却依旧维持着同一个频率上,宋青心里有点不平衡,转念一想,席城平时估计没少去健身房,瞬间也就释怀了。   现在时间尚早,楼道里很安静。   两人的脚步声被空旷的空间放大了许多,从屋子里出来,席城一直没说话,宋青下楼梯都累得够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交谈。   终于,两人走到了第七层。   宋青实在走不动了,把身体靠在墙上喘气。   席城停在他身侧,转过头来问:“累坏了吧?要不乘电梯下楼。”   “……不用……我撑得住。”宋青呼吸乱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席城见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水,伸手过来往宋青的额头上一抹,那些汗珠便被掌心给抹走了,席城收回手,掌心上有些亮晶晶的东西,正迎着楼道外射进来的光线发着光,脸上神情莫名,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宋青从刚刚的呆愣回到现实,姑且不论席城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宋青有些膈应,但见席城又神经病发作了,一直盯着自己的掌心看。   心里好想吐槽——这男人果然很有做变态的潜质啊!   “还走不走啊?”宋青忍了一会儿,没忍住。   席城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他,宋青被对方无质的眼睛瞧着,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感想来,还没细想,席城已经开口了,他说:“我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   宋青此刻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心说你特么有过女朋友还跟男人表白个什么劲啊!还没吐槽完,席城又说:“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可是后来因为家庭原因,我们没在一起。”   “我很遗憾。”宋青认真的说。   席城:“……”   “那后来呢?”   “后来,她远走他乡,我还留在这里。”   宋青看了眼席城,“她会回来的吧?”   “会,但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哦。”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 的地雷! 收藏一直上不去,表示无心码字/(ㄒoㄒ)/~~   ☆、感觉对了   席城把宋青送回家,没多停留便走了。   宋青看着他的黑色汽车走远,才推开院子的门进去。   刚进屋,恰好看见宋真从楼上下来,对于他昨晚留宿席城家的事宋真倒是没什么反应,估计宋爸宋妈那儿宋真也已经打过招呼了,所以昨晚宋青一夜未归,也没有夺命连环CALL。   宋真见小弟从外面走进来,神情还算精神,起码没被席城虐待,宋真这就放心了,“阿青,明早我送你去学校吧。”   宋青哦了一声,随后一想,“不用了吧二哥,你开的车那么奢侈,被同学看见不好。”   其实宋青没见过宋真的车,不过是想宋二哥在南方应该也挺吃得开的,就算为人再低调,座驾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宋真被拒绝,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这年头开好车的多了去了,就送一回人家也不会就对你有什么想法,就这么说定了。”   宋青之前真没发现这是个弟控,话又说回来,以前可能就算宋真想弟控也不成啊,谁会喜欢一个成天想上自己的弟弟。宋青见宋真说得也有道理,便没再说什么,跟宋真说了两句,便上楼回房了。   他昨晚在席城家里没睡好,趁午饭前这点时间冲了个澡,便倒床上睡了一会儿。   等宋真来敲门的时候,宋青已经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阿青,我有事要出去,中午你一个人吃饭吧。”   宋青睡得迷迷蹬蹬的,应了两声。   被宋真一通打扰,又酝酿了十来分钟宋青才真的睡熟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宋青起来时一看表吓了一跳,竟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宋真走的时候打过招呼了,如果午饭时间宋青没起来就不要去叫,等他睡醒了自然会下来吃饭,所以宋青才会睡得这么昏天暗地的。   在床枯坐了几分钟,宋青才从床上爬起来。   下楼吃了迟来的午饭,然后又回房看了会儿书。   下午饭吃得晚,到了晚饭点,宋青还觉得撑得很,宋真还没回来,只有出去打麻将的宋妈载着满脸的笑意回来了,宋青估摸着这是赢钱了吧,所以才笑得这么开心。   宋青虽然吃不下什么,但也陪着宋妈吃了顿晚饭,饭后母子俩聊了会儿天,然后时候也不早了,宋青把宋妈送回房间,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正准备洗洗睡的时候,手机突然“叮”的一声响了。   ——明早我来接你。   简洁霸气。   除了席城还有谁。   宋青拿着手机翻了个白眼儿,头顶的天花板回了他一个更大的白眼儿。   想起早上席城说他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的事,宋青就忍不住吐槽,这男人是缺心眼儿呢还是脑袋被门挤了。   其实也不排除席城是双性恋的可能,只是……席城说他跟那女孩子感情很好,这么一想又不像,那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个男人的性向发生改变,宋青想不明白。   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大的变故,或者受了打击,都是有可能的。   宋青边想,手指便在手机按键上点了两下:不用。   过了几分钟,席城的短信又来了,这次更简洁:不行。   宋青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儿。   索性把手机丢在书桌上,不回了。   当年刚创业的时候,大家手头紧,就窝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觉,熄了灯后总有一会儿不能马上睡过去,别的又没什么说聊的,便聊女孩子。   陈东说:“追女孩子就要胆大心细脸皮厚。”   刘洋接话:“千依百顺少不了,但是该拿主意的时候还得有主见。”那时候还没霸道总裁这个词,不过刘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当时宋青还笑他俩电视剧看多了。   如今自己正被总裁霸道着,一忆当年还真有点啼笑皆非。   第二天早上,宋青起了个大早。   新生报道后就是军训,上次已经报道过了,相关的手续也已经办妥,照A大的习俗,新生报道后的第四天就要军训,所以算起来今天过去大概就要开始军训了。   宋青加快了收拾衣物的速度,他一早就打算开学立马搬去宿舍住,只是没跟宋家人说,所以宋妈自然也没赶上帮他收拾东西。   早餐后宋妈见宋青上楼拿了一个行李包,脸上一愣,“阿青啊,你……你要住宿舍吗?”宋青见她脸上有很多不舍和难过,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环住宋妈的肩膀,宽慰道:“学校要军训,每天回来很累,等我一军训完,马上回来看你,好不好?”   宋妈点点头,替他理了理衣领,一股百合香味儿在空气里浮动,宋青很喜欢这个优雅得体的女人,只是心里一直介意这是原主的母亲,而自己在无意中还占了原主的身体,每每这样一想,心里再多柔情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   这世上再没有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更令人难过的事了。   宋青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不想把这些本来可以避免的痛苦加诸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打架知道吗?”   宋青乖乖的点头。   园口边上已经停了辆车,宋真的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倒没地方停了,只得往前挪,宋真下了车,走过来,一手搭在席城的车门上,调侃道:“席兄,喧宾夺主是不是不厚道啊?”   驾驶座里的男人慢条斯理的回道:“我来接宋青上学。”   宋真吹了声口哨,“你别告诉我你看上阿青了,就算他肯,我也不肯的。”   席城没有下面回答这个问题,仅是笑了笑:“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宋真说,“我觉得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闻言,席城一笑,“那就好。”   宋青一出家门,便见花园门口停着辆熟悉的车子,待走近了看见宋真正倚在车门上跟车主聊天,宋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来以为昨晚没回信息,席城应该就能明白自己拒绝得有多坚定了,没想到这个厚脸皮竟然自己跑来了,宋青叹了口气,早知道不告诉席城是哪天开学了,不过以席城的身份,想知道哪天开学太容易,所以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呐。   席城和宋真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同时回过头来。   见宋青穿着清爽,手边大大的黑色行李袋衬得整个人愈发瘦削了,头发是中规中矩的短发,早晨的阳光从东方遥射过来,在他身上投下一层淡淡的迷离的光芒。   席城眸色深深,看着宋青慢慢走近,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宋青此刻心里肯定很不情愿。   不愿意他送吗?   席城嘴边勾一丝笑,对宋真说:“不是佳人有约吗?还不走。”   宋真作投降状:“好吧。”说完话又叮嘱了宋青几句,宋真就真的驾着车一溜烟跑了。   宋青对着宋真的车屁|股腹诽了一句:就这样把弟弟丢人陌生人真的好吗?如果宋真听到了,估计会这样回答:“大家这么熟了,哪里算是陌生人。”   然后在席城满载笑意的眼神中上了车,还是坐后排,宋青对副驾并不反感,但是跟席城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坐后面会相对安全一点。   席城对此不置一词。   车子出了小区,上了大路,宋青窝在座椅里用手机刷新闻。   车厢里安静得很,这种安静让宋青莫名的觉得自在,这感觉他也不是第一次领略了,虽然他觉得席城是神经病,想对他退避三舍,但是不可否认,宋青觉得跟这个人呆在一起很舒服,无论做什么都好,不会有尴尬的感觉。   而这对宋青来说,亦是难得的氛围。   有时候人与人相处看的大概就是这一丁点的感觉,感觉对了怎么样都行,感觉不对,连多呆一分钟都嫌多。   宋青想,他跟席城,大概就是属于前者吧。      ☆、我做不到   封城从后视镜里看了宋青一眼。   收回视线后,淡淡的问了一句:“住学校?”   宋青头也未抬:“嗯。”   “住我家吧。”   宋青:“……”   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宋青很多时候都摸不透席城在想什么,明明看上去是那么严谨端正的一个人,却能把“喜欢”这个词说得如此容易,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把让别人去他家住。   没有个人隐私也无所谓吗?   宋青不说话,席城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刚好车子经过一家面包店,席城问:“要不要去买点面包带到学校去。”   “不用,”宋青说,“学校附近应该有店吧。”   “我以后能常来看你吗?”   宋青觉得今天席城真磨叽,皱了皱眉,有些话虽然以前说过了,但是宋青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强调一遍,否则这个男人永远都搞不清楚自己对他的表达方式及心意有多不感冒,“席先生……”   “叫我席城。”   宋青忍!   “席城,我觉得我跟你之间永远不可能发生什么,虽然这样说很不恰当,我不知道你突然对我感兴趣到底是真的上了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我确实不会喜欢你,希望你早日看清楚这一点,有时候放过别人也是成全自己。”   宋青从前谈恋爱的时候,对女孩子都是温柔的。   所以即使是分手以后,他们也还可以做朋友,但是对于席城,宋青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最大的原因,还是对方是个男人。   若席城是个女的,那么今天,无论席城站在他身边是否显得过于强大,宋青都愿意试试看。   可惜,这一假设并不成立。   被第二次拒绝的席城倒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或者抓狂,他甚至连眉毛尖儿都没动一下,冷静的握着方向盘。   宋青觉得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下讨论我喜不喜欢你这个问题,万一席城要是发起怒来,直接拉着他同归于尽可就太不妙了。   但席城比普通人心智更强大,所以也愈冷静。   宋青端直的坐着,过了半晌,听见席城低沉的嗓音在整个车厢里回荡:“要我放了你,我做不到。”   宋青心里一跳。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并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也曾尝过情爱的甜蜜与痛苦,但席城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像一阵风,在他心里撩起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涟漪。   接下来的这段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青把车窗摇下来,让秋天的风灌进来,吹在脸上有种凉爽的触感。   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日子里,宋青突然有种跟身边吐露心声的冲|动,他想告诉席城,他并不是真正的宋青,而是一抹从千里之外无缘无故穿越而来的灵魂。他也叫宋青,但他早已不复青春年少,他也曾痛苦、绝望、重生、冷静。   他不是宋家的三少爷。   这个时刻,他很好奇。   若席城听到了这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惊愕得不知所以,还是暴跳起来抓住他的领子叫他把原来的宋青还回来。   以席城的性子,起初大概会惊讶,然后……   然后宋青也不知道了。   想起席城可能会有反应,宋青无端端觉得有些失落。   无数人穷极一生都在研究活着的意义。   但成果只是针对他们或他们周围的一部分人而言,并不能以点概全。   对于人生,宋青自认是个初学者。   世故圆滑皆有,只是不够透彻。   天真烂漫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长大了,很多时候都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幼稚下去了。   宋青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生存的意义,大概就是我活着的时候有多少人珍惜我,待我死去,又有几个人记得我。   车子在离A大不远处的一条小道上停了下来。   宋青回过神,透过玻璃窗,看见A大复古典雅的大门。   席城松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   宋青看着他转身甩上车门,衣服的纽扣映在车窗上,突然生出些怪异的想法——席城的身材不错,品位也好。   席城见他半天不下车,轻敲了一下玻璃,宋青这才提着包慢吞吞的下了车。      ☆、恭喜恭喜   席城本来是打算把宋青送进学校里的。   但是宋青一早便看穿了他的意图,连句再见的机会都不给他,便提着包匆匆的跑了。   席城站在车旁,目送宋青走远,末了才勾了勾唇,微微一笑。   大一新生一开学,不出所料,迎接他们便是军训。   整个大一装了十几辆卡车,拉到离A大尚有半个小时车程的训练营操练,据说这里是A大专门为学生用于训练建起来的。   宋青跳下卡车的时候,心里操了一声,这哪里是大学生该有的待遇啊,分明就是流放犯嘛。   不过鉴于教官的威武,宋青只得把不满咽回去。   这一整天过得自然不太舒服,不过对宋青来说倒还可以忍受。   军训这种事宋青当年也经历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升高中的时候军训了一次,升大学的时候又训了一次,加上这一次,都已经第三回了。   宋青把喝剩下的水浇在头上,借此来平复一下操练后的燥热和沉闷,他本就生得好看,此刻头发半湿,一脸颓然的样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旁边席地而坐的哥们撞了撞他的手臂,“欸,生得好看了不起啊?”   宋青:“……”   “把妹子都勾|引跑了,让我们大学四年干什么啊?”   “就是,出门前照照镜子好伐?”   宋青:“……”   A大的传统是军训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前半时间,宋青活得颇狼狈,后面渐渐的习惯了军训的惨烈,把心理调整好了,便觉得相对来说轻松了不少。   军训的时候学校是不让带手机的,所以只有军训结束了,回了宿舍才能玩。   不过手机对宋青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倒是席城,顺着这根藤蔓找过来几次。   有次宋青晚上出学校打算吃个晚饭,竟然在校门口“偶遇”了席城。   不过宋青觉得席城大半是在那儿守株待兔。   还真给他等着了。   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店里吃了顿晚饭,宋青军训了小一个月,每天都饿得跟几辈子没吃饱饭似的,也不顾对面还坐着个人,菜一上便风云残卷的往肚子里刮,席城看得一皱眉,宋青嘴里还包着满腮帮子菜,含糊的说:“干嘛?我饿死了!”   席城听罢,微微一笑,提筷往他碗里夹菜。   宋青嫌弃他夹的菜,一口没吃,但是席城依旧锲而不舍的夹过来,到最后宋青碗里的菜都堆成山了,不吃实在是不行,宋青才勉为其难的吃下去了。   席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还特意点了几份外卖让他带回去给舍友们吃。   啧,席城这是在帮他打好人际关系吗?   宋青心里想着,毫不客气的接过了席城递过来的外卖袋。   吃饱喝足了之后,宋青变得特别好说话。   席城说要送他回宿舍,他竟然空前的没有反对,只是剔了剔牙,来了句:“席城,咱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啊?”   席城好似给这个问题难住了,半眯着眼睛,一时没有回答。   宋青转过头来,路边明亮的灯光下面,一双眼睛亮得像黑夜里的灯塔,“照我说,若你真喜欢我,就拿出点诚意来,别每次找我都是请吃饭好吗?”   这话让席城愣了一下,难得看到这表情,宋青本着绝不放过的态度好好的欣赏了一番,末了听见席城说:“我以为就这么一直对你好,就是诚意。”   “切~”   宋青切完之后,提着袋子大步往前走去,席城看着他挺拔笔直的身影,半晌,追了上去。   男生宿舍要从教学楼旁边的小路穿过去,教学楼后面有个后操场,虽然与前面的足球场没法比,面积还算可观。   两人步上台阶,估计学生们白天都给折腾坏了,此刻操场上一个人都看不见,只有四个角上的几瓦大灯安静的立着,努力的照亮脚下的土地。   “军训辛苦吗?”   “还好。”   “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都没接。”   “那个啊,没听到,等看到的时候,时间都不太合适。”   “是吗?”席城这样说着,却快速的伸出手抓住了宋青的手臂。   手臂被制,手指上勾着的外卖袋差点滑出去,宋青忙用另一只手去接袋子,嘴里漫不经心的道:“你这可是作弊。”   席城即使站在台阶下,看过来时,眼神也与台阶上的宋青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这让宋青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席城比他高这么多。   席城说:“为了达到目的,作弊也是不得已。”   “哦——”这一声意味深长的单音在空气里打了个转,宋青眼里滑过一丝狡黠,在席城平静的目光中浅笑着说:“既然席先生连作弊都可以不在乎,那就让我现在看看你的诚意吧。”   “你说。”   宋青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指着面前的操场,“你绕着这个操场蛙跳十圈,边跳边说我喜欢宋青,我就答应跟你试试。”   宋青原本想,像席城这么高傲的人,别说蛙跳十圈,就算一圈也是绝对不会干的,更何况还要说这么雷人的标语。   但是宋青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只见席城只是稍稍顿了一下,看着宋青的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无奈,更多的却是无限的纵容,宋青听见他说:“好。”   席城说完后,不再给宋青惊讶的时间,果真蹲下|身,双手背在身后,开始绕着操场蛙跳。   “我喜欢宋青。”他居然能把这句话说得那么大声。   操场里像是装了个大大的扩音器,将这把声音放大了好几倍,宿舍楼里的房间本来就亮着灯,那些听见声音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宋青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呆呆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有手里的外卖袋陪着他一起丢人、尴尬。   席城还在继续,修长的身躯变屈着,也依旧透出一股强韧来。   从最初的尴尬里回到现实的宋青,此刻倒不急着走了,站在那里看着席城,说实话,他到现在都看不透这个男人,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为了达到目的,这个男人真的什么都做出来。   他是宋真的朋友,所以宋青相信他有贵重的人品。   但是这种贵重里,并不包括席城所说的那种目的。   宋青撑着下巴思索了一阵,依旧没有想明白席城突然看上他的原因。   若说是喜欢,宋青打死也不信。   但是至于其他的,他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   时间仿佛没过多久,席城停在了他面前,额头上渗出了些许汗珠,嗓音是惯有的低沉,带着运动过后的轻喘,“十圈。”   宋青笑了笑,“恭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贵酱 的地雷。 周末快乐!   ☆、天下无敌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宋青感觉到了这句话里深深的恶意。   在席城蛙跳完十圈站在他面前,用那双熠熠生光的眼睛盯着他看的时候,宋青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这么轻易又自负,这时候想找个地方哭去都不能。   席城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场四角上的灯光照出了几丝光亮,宋青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一直纠结于跟席城划清界限但是一直都没能得偿所愿的自己有些矫情。   说穿了,他不过是有些害怕而已。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他有些怕席城,并不是怕这个人本身,而是怕对方所带来的一切负面因素。   家庭、社会、友人。   一旦跟席城扯上一些关于情感的关系,那么他将要面对的已经不仅仅只是自己是直男这个事实。   所以宋青一直对此退避三舍,亦是有原因的。   显然,他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   席城步步紧逼,非要逼着他说出一些实质性的承诺来。   宋青思绪纷杂,沉默了一阵后,才开口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选我吗?”   闻言,席城脸上纹丝不动,把话说得天经地义,“喜欢一个人也要为什么吗?”   宋青抹了一把脸,笑了起来:“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做为男人就得愿赌服输,但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将我们的关系告诉任何人。第二,在外人面前,不许做出任何亲密的举止。第三,不牵手、不接吻、不上|床。”   席城把这句话完完整整的听进耳朵里,双手操在裤袋里,看了宋青半晌,直到宋青开始觉得不自在了,他才淡淡一笑,道:“我本来打算先培养一下感情,没想到你想得这么长远。”   宋青:“……”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的。”   宋青狐疑的看着他,席城继续道:“至少,你已经想到上|床这一层了。”   我去!   宋青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说:“席先生想太多,我只跟女人上过床,要我跟男人……我还真下不去手,更何况,我只说试试,可没说跟你会有什么结果。”   席城也不生气,仅伸出手来在宋青毫无防备的时候,往头发上掳了一把。   掌心的温度从头皮外渗进来,宋青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挥开了席城的手。   然后,两人均是一愣。   席城是没料到会被他一掌拍开。   宋青则是惊讶于自己过度的反应。   跟席城相处,宋青觉得自己的神经时常处于戒备状态,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有时候过于紧张,反而会让自己失了方寸,就如此刻。   “时间不早了,我回宿舍了,再见。”   宋青丢下话,果断转身,他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几百只饿鬼追着似的,没多久便进了宿舍的大门,走不见了。   被无情的抛在身后的席城直到宋青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秋夜如水,操场上的四只百瓦大灯跟他一起静静的站着,空气中安静得下一秒就会爆炸似的,席城在那儿枯站了几分钟,然后才转过身,朝校外走去。   这一晚宋青当然没睡好。   梦境从睡着的那一刻开始,陆陆续续的像画卷般展开。   记事时吃到的第一口冰淇淋的滋味。   第一次喜欢女生时的怦然心动。   牵女生的手时紧张得心快跳出来的悸动。   以及第一次被男人告白时的莫名与恐惧。   睁开眼时外面天还未亮,学校的广播已经开始放了,宿舍里的闹钟此起彼伏的响着,宋青从床上翻坐起来,看着对床的同学正往身上套衣服。   宋青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遂从包里掏出件干净的衣服穿上,然后把迷彩服套在外面。   这一天军训依旧难熬,加上宋青有些心思不宁,被教官罚去跑校场。   顶着烈日,宋青觉得心里火急火燎的,加上一想起席城这个名字,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宋青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起码不能这么被动的挨打不是。   下午军训结束后,宋青回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刚提着包出了宿舍楼,便看见颜欢和陈渊两个人正站在操场上说话,看样子是在等他。   陈渊大二,他们军训的时候在上课。   而宋青和颜欢虽然都是大一新生,但是军训的时候在不同的班,军训结束后又累得像死狗似的,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机会好好的说说话,恰好明天周末,宋青估摸着这两只是等他一起回去。   颜欢现在还住在陈渊家,宋青本来想跟席城说说他的事,但是现在席城来这么一出,宋青倒不好开口了。   说多了,席城肯定以为他在抱大腿。   “青儿!”颜欢像是八百年没见到宋青似的,一看见人立马扑了上来。   好在宋青眼明手快,拿手挡在脸上,颜欢嘟过来的嘴只亲到手背。   宋青一手抓住颜欢的肩膀,避免人再扑上来亲自己,一边看着陈渊,“下午没课啊?”   陈渊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的笑着:“明天不是放假吗?所以想约你们出去吃顿好的,最近累坏了吧?”   宋青扒了扒头发,“还好。”主要是心累。   三人边说话边出了校门,上了陈渊停在校门的车。   路上宋青问哪里吃饭,颜欢嘿嘿笑:“东城新开了家日料,咱们去尝尝鲜。”   宋青对日本料理真没什么好感,说道:“能换个地儿吗?”   “那你想去哪儿吃啊?”颜欢问。   “好久没吃肉了,选个有肉吃的地方就行。”   “好。”   陈渊一打方向盘,往反方向驶去。   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前,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鼎沸的人声,估计生意不错,颜欢瞅着店家的门匾,说:“咱们好久没来这里吃过了,还挺怀念的。”   宋青不知道他在怀念什么,当下也不好插嘴。   进了店里,立刻有眼尖的服务生小跑过来,虽然人多,但三个人运气好,还有一张空桌,现在正值饭点,宋青也饿了。   等菜上齐了,几个人便大把大把的菜丢下去涮。   红油火锅吃得宋青汗水如瀑,但手里的动作却停不下来,这小半个月军训,拖得肠子里早没油水了,宋青吃了半个小时没停顿,看得颜欢一愣一愣的,“青儿,你是饿死鬼投的胎啊?”   宋青不说话,夹了条青菜喂进嘴里。   陈渊在一旁笑道:“估计是给教官虐惨了吧。”   “哈哈!”   “席城说看上我了。”   “……”   “……”   火锅店的桌子是四方桌,三个人各执一方,还剩了一个空位,锅里的汤沸腾着,锅边的陈渊和颜欢却像被风干了似的,一动不动的。   只有抛下了一颗炸弹的宋青还在往嘴里塞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停不下来。   颜欢反应过来,靠了一声,“开玩笑呢吧你!”   陈渊推了推眼镜,仔细看发现他的手有些抖,难为他还能把声音保持在一个平静的频率上:“怎么回事?”   宋青无辜的看了两人一眼,“就是这回事啊,席城说他看上我了,想跟我做朋友。”   “我靠!青儿你可别吓我啊!席四叔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不不不,他不是直的吗?没听说他是弯的啊!”说完后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向陈渊,后者在颜欢小鹿般可怜的目光中看向宋青:“四叔真这么说了?”   宋青端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老实的点点头:“他说他喜欢我。”   如果能吐血,估计颜欢和陈渊此刻已经吐了一桶了。   他们天下无敌被供在神坛上的四叔啊,竟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走下了神坛,而且还看上了这么一个有“前科”的少年。   想一想,还真是让人……嗯无法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 地雷。   ☆、被盯上了   宋青原本并没打算告诉这两只席城跟他表白的事。   只是有些事情独自揣着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找个人说叨说叨心里才畅快。   而且席城那么变态,万一哪天来个霸王硬上弓……自己简直都没地方喊冤了。   宋青本来也没奢望陈渊和颜欢能给他支个什么招,所以说完这事之后也算是交代了,继续埋头吃东西。   陈渊和颜欢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讯息:宋青被盯上了!   “青儿,你打算怎么办啊?”颜欢神情焦急,仿佛比宋青这个当事人还担心。   宋青把嘴里的菜吞咽下去,才慢条斯理地说:“不怎么办啊,反正打赌我输了,也只有认栽了。”他说得这般轻松,倒让颜欢不知道怎么接话了,颜欢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看着他,“我说,你丫的不会表面拒绝,其实心里早已经乐开花了吧。”   “呵呵。”   宋青用俩字回答了他。   隔壁位置上的陈渊倒不像颜欢那么想,反而问了个当下不太相干的事,“上次在G省,四叔除了带你去见你二哥外,还有没有去别的地方或者说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话?”   宋青咬着筷子想了一阵,道:“没有。”看了陈渊一眼,又说:“其实这事我跟你们一样,也挺想不通的,席城这个人不简单,既然这么不简单,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呢?对吧?”   陈渊和颜欢对于向来妄自尊大的宋青自称小屁孩表示很惊讶,颜欢说:“那你的意思是席四叔盯上你是有目的的?不能吧?要说有钱,你们家离席家应该还有一段距离,至于名旺和势力,也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你说席四叔除了真的喜欢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闻言,宋青没说话。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还真的跟四叔试试啊?”席城的脑残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   宋青安抚地拍拍陈渊的肩膀,“放心啦,我不会把你四叔给吃掉的。”   陈渊斜视了他一眼,“我是怕他把你吃了。”   宋青耸了耸肩,继续去捞刚刚丢下的肥牛。   三个人在火锅店呆了近两个小时,等出来的时候时间尚早,颜欢最近一直住在陈渊家,自然又是一路杀回了家。   宋青在门口跟两人道了别,然后推开花园的门进屋。   宋妈近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乍一见宋青回家,高兴得差点落了泪。   宋青抱了抱她,心里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层。   这段时间没回家,宋真回G省宋青也没赶去送送,宋真上飞机前给他来了个电话,电话里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宋青听过也就算了,他本来就不是爱捉磨心事的人,有时候想得太多,只是徒添烦恼。   慵人自扰这个词是宋青相当喜欢的,所以很多事情虽然大刺刺地摆在了那里,也未必肯抽出心神来思虑一番。   宋憬川最近公司忙,直到宋青回房睡觉了都还没回来。   房间跟他走的时候一样,而且很干净,宋妈肯定让人每天都打扫的,宋青把包搁在椅子上,坐在床延上了发会儿呆,然后才进了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宋青又上了会儿网,才躺平睡了。   这一觉睡得沉,敲门声响了很久,宋青才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睛。   门外站着的佣人一脸煞白,一见到宋青,急急地说道:“小少爷,老爷出事了。”   这话刚说完,宋青的瞌睡立刻就醒了,忙问怎么回事。   佣人说刚刚接到电话,说宋憬川出了车祸,宋憬川的座驾与一辆大货车相撞,现在人已经送去医院救治,生死未卜。   宋青当下也顾不得穿衣服,只着了件单衣匆匆地下了楼,宋妈想来也是吓着了,平日里梳得齐整顺滑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整个人站在诺大的客厅里,娇小得让人心疼。   宋青大步下了楼梯,走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宋妈的手,“妈,回房换身衣服,我们去医院。”   宋妈一听到宋憬川出事的消息,整个人都有些六神无主,此刻被小儿子的声音拉回现实,神色虚茫的应了两声,然后急匆匆地上了楼,没过多久便穿戴整齐的下来了。   宋家的司机跟宋憬川在同一辆车上,宋憬川生死未卜,司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青出门前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刚过了12点。   外面安静得像极夜一般,宋青把车从车库里倒出来,宋妈神色一直不太清明,所以也没在意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一路上宋青把车开得飞快,还得腾出精神来安慰宋妈。   宋妈把手撑在车窗上,忍了这一路终于忍不住了,轻轻的抽泣:“你爸爸他……”   “会没事的,妈,你放心吧。”宋青左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右手去握宋妈的手,掌手里的这只手冰凉如水,以前看书,书上说当一个人骤然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全身所有的热量便会自发地去保护心脏,所以身体才会如此冰冷,宋妈一辈子生活无忧,大概大的变故并没有太多的经历过,所以此刻才会如此无助。   宋妈缓慢地点点头,反握住儿子的手。   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们被告知宋憬川还在手术,而出事时正开车的司机则当场死亡,连被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乍然听闻这个噩耗,宋妈当时便站不稳了,好在被宋青一把扶住,宋青把宋妈大半个身子搂在怀里,一边承受着另一个人的重量,一边沉着地问护士:“那我爸伤得重吗?”   护士已经上了年纪,看得出来相当有经验,如实以告:“宋先生伤得并不轻,最终的结果要看手术能不能成功,希望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宋青点点头,跟护士道了谢。   怀里的宋妈早已泣不成声。   医院是个让人觉得害怕的地方。   满目苍白,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像一场无声无息的瘟疫,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感染,你先是会痛苦地挣扎一段时间,然后是明白现实的绝望,最后你会带着不甘和愤懑或轰烈或悄无声息地闭上眼睛,无论你曾做过什么,爱过什么人,终究会随着这个闭眼的动作,尘归尘,土归土。   没人喜欢死亡,也没人能逃避死亡。   深夜的医院走廊像是通往黄泉的那条路。   寂静、潇瑟。   宋青把哭累了的宋妈搂在怀里,眼睛盯着地板发呆。   宋青出门前交代佣人给宋责和宋真打电话,如无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在往回赶了。   “出来了吗?”   宋妈的声音已经哑了,若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快了。”宋青这样回答她。   宋妈把头枕在小儿子尚不宽厚的肩膀上,眼睛从眼角静静的滚落。   忧记那年年少,两情相悦非君不嫁,无论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闲言碎语,心里认定,若不嫁了这个人,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在后悔中度过。   时光荏苒,光阴老去。   但能相濡以沫,偕手白头已是最大的幸运。   人生无常虽然早已明了,只是当真正事到临头,还是感觉到了命运无情、岁月残酷。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我又回来了哈哈哈……   ☆、骤然寒霜   出门的时候宋青随手把手机放进兜里了。   手机震动时,让贴着那块皮肤霎时有些麻痒,宋青低头看了一眼宋妈,她正闭着眼睛,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宋青尽量放轻动作,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   “爸怎么样了?我刚刚才接到电话,说爸出车祸了,严不严重?”   宋真劈头盖脸的问题让宋青终于找回了些现实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还在手术。”   “妈呢?”   “我们在医院。”   即使隔着电话,宋青也能听见那头宋真微微叹气的声音。   以前孤儿院的院长是信基督的,她深信这世上有上帝的存在,上帝执掌着世间的一切,从周一到周日的七日创造世界,到女人生孩子是上帝为了惩罚她轻信毒蛇的引诱骗亚当吃下禁果,以前院长常说的话是:上帝是公平的,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宋青从前不相信。   到这个时候,在这个安静得随时会裂开的空间里,宋青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没人是真正完全独立的个体,有血脉的羁绊,有情感的纠缠。   而亲人,将这种羁绊与纠缠加固到了另一个难以攀越的高山,当你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快乐与幸福时,同时也要承担失去的风险。   失去,往往伴随着痛苦与绝望,愤懑和怨怼会从毛孔里穿透而入,让你一直活在这种痛苦的阴影里。   所以院长那句话是对的。   宋青把怀里的宋妈搂得更紧。   很多时候,他都不记得怀里的这个女子其实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充其量,不过是被自己占据着的这副身体的母亲而已,但是宋青依旧会忍不住的喜欢她、爱护她,或许,他潜意识里也不想记着自己与她并非真正的母子这件事吧。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宋青觉得眼睛有点晃,这一整夜都在惊魂中度过,在宋憬川还未脱离危险的现在,突然像狂风一样袭卷而来。   走廊天花板上嵌着几只大灯,明晃晃的灯光将脚下的地板都染成了如白昼般澄亮的颜色,白得刺眼。   脚步声由远即近。   来人走得很快,鞋底与地板发出的摩擦声在深夜的此刻听上去有些刺耳。   宋青循声望去,看见席城正大步走过来。   对方在他抬眼的那一刻便发现了他,深灰色的眸子瞬间燃起了一簇簇黑色的火焰,仿佛在人海,不小心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举目四顾都是陌生脸孔,乍然看见要找的那个人就站在不远处,那种惊喜与安定,心情突然满溢。   宋青发誓,当下的这一刻,他在席城的眼里看见了些许外露的情绪。   不似表白时那句喜欢你,也不及慎重其事的做不到。   只是这样平淡似水的一个眼神,却教宋青对这个男人突然生出了几分好感。   人在遇事的时候,心智总是比常人要脆弱的。   宋青自嘲的想。   席城大步走近,脚步声惊动了宋妈。   宋妈从宋青怀里挣扎出来,见是席城,心里自然是有些失落。   不过现在这个情形,也容不得想更多,席城已经礼貌的跟宋妈问了好,又问了宋憬川的情况。   一提宋憬川,宋妈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有往下掉的趋势,所以宋青只得在旁边抢着回答,席城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确定他情绪还算稳定后,才道:“大嫂,你先去休息吧,我和宋青在这里守着,如果憬川哥出了手术室,会立刻通知你。”   宋妈摇头,“我在这里守着。”   席城见她坚持,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目光重新转向宋青,“饿不饿?”   “不饿。”   三个人复在椅子上坐下,安静的空间因为席城的侵入,让宋青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宋妈还在身边,宋憬川如今生死不明,也来不及细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妈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宋青不放心,要跟着去,被宋妈劝了回来。   宋青见过最端庄的妇人是孤儿院的院长,那是个有着风韵的女人,喜欢穿旗袍,肩上一条浅色的丝巾,盈盈走来,充满知性美。   与之相较,宋妈是优雅的。   像雨后的杜鹃花,娇嫩、柔弱。需要人保护。   直到宋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宋青才把目光收回来,听见席城说:“宋真给我打电话,说你爸出了车祸,他现在正往回赶,我先过来照应着。”这算是解释他为什么这个点会跑到医院里来了。   闻言,宋青点点头,这时候说句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席城见他面容有些灰败,皱了皱眉,“不舒服吗?你脸色不太好。”   宋青摇头,“没什么,不用担心。”   然后便是沉默。   宋青并非矫情,也不是不愿意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深秋的夜是极冷的,宋青觉得手脚凉得像寒冰,动一动,便是钻心的麻痛,在这种时候,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脏一下子缩紧,仿佛在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手术室的门这时候突然打开。   宋憬川被推了出来。   医生的白手套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未被口罩遮挡的双眼里满是惋惜与无奈,他们是见惯了生死的,然而面对生命无常,依旧是力不从心。   宋青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边的席城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席城的手也是凉的,但到底比他要暖上一些,宋青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抖,像地震来临前的电光石火,像海啸到来之际的大地悲鸣。   宋憬川被蒙在了白布之下,白晃晃的颜色绕得宋青眼晕,两只眼睛像涂上了厚厚的辣椒油,睁都睁不开。   他想起宋憬川那次把他叫到书房,威胁他再不把性向改回来就得被扫地出门。   但是这么久了,自己还好好地呆着,由此可知宋憬川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这样的人,是不是注定活不长久呢?   宋青很想问问,可惜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见过生死,历过别离,但是道别这种事,没有人能真正学会。   因为我们总是在被迫失去,被迫绝望,被迫永别。   “哭吧。”   耳边有人这样说。   宋青把眼睛瞪得老大,嘴唇颤抖着,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青,哭出来。”   宋青摇着头,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他想起孤儿院里常年开不败的月季花,粉红的一朵,不管风吹日晒都能坚强的挺立,其实人也有这样的意志,只是血肉之躯,终敌不过上帝给予的荆棘遍布。   是谁的手这样凉,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却又觉得滚烫得惊人。   谁的胸膛这样厚重,脸贴上去时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宋青从不觉得自己懦弱,他只是比较感性而已。   宋真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只来得及见一见宋憬川的遗容。   出来的时候见席城站在门边,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区里,席城随手递过来一根烟。   宋真接了,就着席城手里的火抽了一口。   早晨的医院很是冷清,连空气都稀薄得随时能抽空,“我妈……”   “昨晚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宋真静静的听着,半晌又问:“宋青呢?”   席城大半个身子倚在墙上,仰头将嘴里的烟雾吐出来,缓缓道:“守着大嫂。”昨晚宋青在席城怀里哭了,席城想抱抱他,伸出去的手犹疑片刻,最后只落在了双肩上,对于宋青,席城是珍视的,就像得了个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揣在兜里怕丢了的那种心理,越是这样小心,越是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宋青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轻浮和草率。   宋青确实伤心,见到宋妈晕倒在地的时候,整个人却又像是拼了命的战士一样,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   席城没有阻止,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干涉。   他只是安静的陪着宋青,替他料理一些之外的事。   宋真学他抵在墙上,眼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手里的烟快要燃尽了,才听见他说:“我没想到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席城沉默片刻,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道:“节哀。”   宋妈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从睁眼便呆呆地坐着,不说话,表情木然的看着窗外。   宋青知道她心里难过,所以只能默默的陪着她。   宋真从门外进来,见两人都是这副光景,心里叹了口气,难过悲伤是一定的,可是父亲的后事总得料理,想到这里,宋真抬腿走到宋青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出去说两句。   宋青看了眼宋妈,起身往外走。   宋青以为席城已经回去了,一推开门,才发现他竟还没走,懒懒地靠在墙上,单手操在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开门声,席城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撞个正着,宋青这次没有回避,问道:“怎么还没走?”   席城抬手在他的额前抚了一把,微凉的指间戳在皮肤上,瞬间直达心底,宋青一愣,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正撞上走出来的宋真,宋真一把扶住宋青的腰,抬眼若有所思的看了席城一眼。   “先去吃早饭。”席城说。   宋青回头看了眼病房的门,“我还不饿,你们去吃吧,我在这里陪妈。”   席城态度难得强硬,“不行。”   这话换来宋家两兄弟的侧目,席城似乎并不打算避讳自己对宋青的好感,当着宋真的面,沉声道:“不吃饭哪有力气悲痛,如果想好好照顾你妈妈,就更不能让自己垮了。”   认识席城这么多年,宋真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口气跟身边的人说话。   这一瞬间,宋真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炭炭 的手榴弹。   ☆、识破真身   宋青从前只在宋家的全家福里看见过宋责。   眉目俊朗,隽秀如画。   宋青从宋真的个性里猜宋责该是个同样优秀亲切的人,但是很遗憾,宋责给宋青的第一印象,与任何正面的词都没什么关系。   那是在宋妈醒来的两个小时后。   宋憬川一死,在宋家老大没回来的情况下,宋真要料理后事,顺带着应付那些想借着宋憬川的死妄图来分一杯羹的人们,宋真一个人自然是应付不来,所以席城前去协助。   临走前席城叮嘱宋青好好的陪宋母,意思是不要乱走动。   在这个节骨眼上,全城都在报道宋憬川的死讯,自己出去无疑是给记者们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所以宋青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好说歹说,哄宋妈喝了小半碗粥,宋青自己却什么也没吃。   倒不是他要绝食,只是想起这些事,突然就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陈渊的电话打进来时,宋青刚从病房连着的洗手间里出来,手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接起电话时,陈渊的声音立刻撞进了耳朵里,“电视上说宋叔……不是真的吧?”   宋青看了一眼坐在床延上的宋妈,仿佛一夜之间,这个女人身上的生命力被抽得干干净净,叫她伸手便伸手,喂饭便张嘴,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宋青拉开病房的门走出去,带上房门后才道:“昨晚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潭里的一汪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这样的宋青让电话那头的陈渊心里着慌,“你们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来。”   宋青把身体靠在墙上,冰凉的触感透过并不厚实的衣料钻进来,背脊生凉。   “不用了,我们很快就会回去。”   陈渊半天没说话,电话两端的人都沉默着。   宋青比昨天好受些了,可是还是有口气堵在嗓子眼儿,消不下去,他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宋憬川的脸,他对这个人并没有太深厚的情感,但是身边的人在那样一个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没了,换了是谁心里大概都不好受吧。   半晌,他听见陈渊说:“宋青,你还有我呢。”   宋青无力的弯了弯嘴角,淡淡地应道:“嗯。”   就在宋青准备回房的时候,一个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对方面无表情,脚下的步子却并是急切,一双眼睛遥遥望来,让宋青立刻感觉到一股压力,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来人已近在眼前,“妈呢?”   问话干脆简洁,毫不拖沓。   也是这个时候,宋青才敢真正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宋责。   比照片中更加英伟,继承着宋家人良好的基因,比起宋真的明朗多了分内敛,眉宇间三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里面有着与席城拼一拼的深沉,宋青还是不得不感慨,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肌肉。   宋青指了指房间,“在里面。”   宋责的视线从他脸上匆匆略过,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住门把,打开了房门。   宋妈见到大儿子,从醒来就没变过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待宋责走近了,终于没有忍住,一把扑在宋责怀里哭了起来。   久别重逢的母子团聚,没料到竟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宋青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为局外人的尴尬,于是默默的退出病房带上房门,把空间留给宋责母子俩。   即将进入冬季。   空气里已能闻到寒冬的味道。   宋青把手揣进口袋里,这时候特别想抽根烟。   他对烟没瘾,只是心烦的时候会想念尼古丁的滋味,那种从肺里蒸腾上来的满足,有种能让人暂忘烦恼的快|感。   时间并未过去太久,宋责出来了。   目光从宋青身上扫过,冷冷道:“我去给妈办出院手续,你在这里陪她。”   宋青哦了一声,宋责大步走了,走出几步又突然停下,慢慢地转过头来,在宋青的眼里,这个转头的动作像极了慢镜头,让他整颗心都提上来了,终于,宋责的目光完全落在他眼里,一字一顿地说:“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宋青一愣,心说两兄弟能有什么话说,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状况下,思索片刻,果断摇了摇头,宋责别有深义的看了他一眼,复又转身,快速的走远了。   接下来的事在宋青看来十分迅速有力。   宋憬川的骨灰被接回家,在宋责这个支柱的作用下,宋妈从行尸走肉回归了正常,虽说赶不上之前的状态,但好歹会主动开口说话了,宋家布置了灵堂,葬礼那天宾客如流,宋青全程陪着宋妈,见宋责两兄弟和席城忙前忙后的张罗,宋青也想帮忙,但这几个人只拿他当孩子,让他陪着宋妈就算完了。   既然有这么个任务,宋青自然不能推脱,而且他也确实不放心宋妈。   宋家平日里那些并不亲近的亲戚这时候就像雨后的笋子似的,一个个的冒了出来,宋妈伤心之际还得应付他们,让宋青倍感心疼。   葬礼后,宋憬川的律师出现,宣读遗嘱。   这种时刻,宋青觉得心里的难受劲儿更浓了,尤其当律师念到将宋氏企业15%的股份送给他的时候,宋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难堪和愧疚填满,仿佛下一秒就能爆体而亡。   他当然没有爆体,他只是低垂着头,觉得自己像个强盗。   抢占了原主的身体,享用了原主的亲情,现在还要占据原主的财产。   想到这里,宋青抬起头来,打断了律师,“秦律师,我能拒绝吗?”   上了年纪的律师读了一辈子遗嘱,还没见过放着大把钱不要的傻子,当下清咳一声,“从法律层面上说是可以的,但这是你父亲的心愿,我想你不会让他泉下难安的。”   宋青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他这一举动让宋家的其余三个人感到惊讶。   尤其是宋责,一双眼睛紧紧的钉在宋青身上,半晌都没移动过。   律师走后,三兄弟在客厅陪宋妈坐了一会儿,宋责上楼的时候叫宋青跟他去书房。   “你大哥这次回来是怎么了?连小青也不跟他闹了,小青这又是怎么了?”宋妈皱着眉头,愁思满腹。   宋真笑着安慰:“小青长大了嘛,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啊。”   宋妈微微一笑,“是啊,从前你大哥回来,小青就总是跟他吵架,现在不吵了,我倒觉得不习惯了。”   闻言,宋真笑容一滞,尔后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放心吧。”   宋青跟着宋责进了书房。   上次来书房,桌案后站着的人是宋憬川,没想过短短数月,那里站着的人已经换成宋责了。   宋责本来是在部队服役,这次宋憬川突然亡故,部队暂时是回不去了,因为他要留下来接掌宋氏企业。   说实话,除了那天在医院第一眼时感到的压力,这几天宋青觉得自己跟这个大哥尚能相安无事,此刻宋责把他单独叫到书房,宋青一时也摸不清头绪,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宋责说:“坐下说吧。”   宋青依言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中间横着一张实木茶几,几上摆着一套茶具,宋憬川平时就爱煮茶喝,宋青端直的坐着,任宋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就在宋青被瞧得快要抓狂的时候,宋责开了口,声音冷冷的,语气却十分平静,“你是谁?”   这一天终究会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宋青一直坚信这世上总有人能识破他的真身,但没想到,却是这个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的名义上的大哥,他抬起头来,对面的宋责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即使道出这样诡异的事实时,眉宇亦是无法动摇的,宋青从前怕被识破,现在被看穿了,心情反而出奇的平和。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滑出来,像平常说话时那样淡定舒缓,“宋青。”   宋责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长腿交叠,脸上一片冷然,“你不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   或许宋青的坦然让宋责觉得诧异了,他微微坐直身子,深而黑的瞳孔里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真正的宋青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虽然这样说很无礼,但我希望你把他还给我。”   当宋责说完这句话后,宋青觉得喉头发紧,“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本来就是我占用了令弟的身体,如果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回来,我愿意配合。”   宋责眯着眼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他真没料到这个人竟然这么好说话。   让他把宋青还回来,便真的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了,若是换作他人,大概也要抵死抗拒一阵再妥协吧。   说不上为什么,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宋青时,宋责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个从小就跟他对着干的弟弟,自有记忆起便从来没有停止过的争吵,在重新见到人时,对方竟用一种完全漠不在乎,甚至是陌生的眼神望着自己,宋责说不清自己那时的感受,只觉得心脏被重拳击中,久久缓不过来。   在征询过一位高人朋友之后,宋责终于敢断定,这个人不是真正的宋青。   这样灵异诡谲的事,在宋责看来的确匪夷所思,但天地万物,若把任何人类还未掌握的知识与现象都称作异数,也未免太过浮浅,所以宋责只是刚开始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有那么少许的失态,如今他已能正常的看待对面这个不是自己弟弟的弟弟。   “我认识一个高人,他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若他有办法,你也愿意?”   宋青看着他,慎重地点了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这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宋责沉默了一阵,最后说:“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发展得有点快。   ☆、宋青离家   宋青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见二哥宋真就靠在二楼的栏杆边上,手里把玩着一根烟,他没点燃,因为宋憬川本身是不抽烟的,所以家里也不能有烟气,如今虽然宋憬川不在了,但这个规矩还是在的。   从宋憬川离世到葬礼,再到现在,宋青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宋家曾经的家主就变成了一把灰,而宋责与宋真,虽然表面上没有多过的表达,宋青知道他们心里比谁都难过,比起宋妈的脆弱,这两兄弟总是将最深刻的情绪隐藏在心里,轻易不肯拿出来示人。   有时候,隐忍的克制反而比明面的爆发更让人伤感。   听见开门声,宋真抬起头来,见了宋青,笑道:“大哥又训你了?”   这样亲切而熟稔的口吻,让宋青有种其实宋真早已看穿一切的错觉,宋青回头看了眼重新关上的门,转过头来时轻声道:“没有。”   宋真耸了耸肩,好似并不在意,眼睛在宋青脸上打了转,然后才道:“你跟席城是怎么回事?”   宋真跟席城,两人虽然辈分有别,但因着年龄差距不大的关系,从小就走得近,后来席城出国,两人也没有断了联系,虽然聚少离多,但有深厚的感情做基础,倒并没有生疏,宋真本就是个乐天派,而席城,虽然表面看上去一副万年禁欲的样子,其实有时候也是很热情的。   这种热情宋真见到的机会不多,最近却频频撞见。   想起在医院里,席城色厉内茬的对宋青说的那些话,宋真觉得自己这个当哥哥的,理应关心一下小弟。   “没什么。”宋青走过来,学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两人正好与书房正面对上,其实宋青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看穿了,而且还是被才认识几天的宋责,对方的火眼金睛都能跟孙大圣拼一拼了。   不过现在事情既然发现到了这种地步,宋青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打算先搬出宋家,找点事情做,等宋责找到换回原主的方法,再配合他们试试。   灵魂穿越这种事本来就已经很天方夜谭了,更别说还魂。   不过他现在既然已经站在这里,那么一切科学都解释不了,唯一的结论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真的?”   宋责这两个字轻飘飘的落进耳朵里,让宋青莫名地觉得好笑,他其实没有必要隐瞒席城这件事,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够糟了,他真不想再节外生枝,更何况,席城到底是否是真心还得两说,宋青现在坦白了,反而有种打脸的嫌疑。   “真没什么,”宋青抬手抽走宋真手里未点燃的烟,夹在指间慢不经心的玩起来,他的手指是细长的,骨骼纤细,比有些女孩子的手还要漂亮,宋青不经意地看见这只手,想起这只手真正的主人如今还不知道飘在哪儿,长久以来不断滋生的愧疚像星火一样蔓延开来,“他是长辈,长辈偶尔关心晚辈不也挺正常的吗?”   这话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不过当下宋真还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书房里传来宋责叫宋真的声音。   看着宋真进了书房,门开了,又关上。   宋青在原地枯站了几分钟,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这几天家里上下都忙乱一团,卧室也显得乱七八糟,宋青反手把门关上,有些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世界是每个人的。   但终究有那么一两个是世界容不下的,伦理或情长,若错了,终究是种污点。   宋家三少爷的世界,宋青是留不得的。   事实胜于雄辨。   无论再怎么努力的去融入、去接受,终于都只是白费。   宋青开始收拾东西了,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手机是一定要带的,现金也带了一些,虽然不多,但到时候等有了收入还是要还的,然后往包里塞了两套换洗的衣物,拾掇完这一切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宋青四处看了看,虽然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到底有了感情,无论是这间屋子,还是这座屋子的主人。   宋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跟宋妈道别。   若明着道出再见,那么自己不是宋青的事恐怕就包不住了。   宋青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悄悄地走比较好,对大家都好。   趁着夜深人静,宋青带着行李悄无声息的出了宋家大门。   外面夜色昏沉,路灯被雾气笼着,照得不太分明,宋青走出花园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座精致小巧的别墅,绿瓦红墙,适合一家人居住。   花园里常开不败的月季花静静地站着,每一瓣张开的花瓣都在极力的渴望着黎明的到来。   人与花,某种时刻是相同的。   从萌牙到开败,都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里若有人爱护与羡慕,自然是令人高兴的。若没有,不过也就是命而已。   宋青是信命的。   虽然他没有信仰,但仍然相信命运自有其运行的轨迹,在什么时刻遇上什么人,在哪个年月发生什么事,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   最后看了宋家的大门一眼,宋青转过身,朝小区外走去。   宋责靠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借着昏暗的路灯看着宋青走远。   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身子懒懒地倚在门框上,收回视线,看着宋责的背影道:“何必把他赶走呢?”   “他不是宋青。”   宋真眯了眯眼睛,“我知道。”   这个答案在宋责的意料之中,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宋真,“宋青从前再无法无天,终究都是宋家的人,流着宋氏的血,绝不是我们眼前的这一个。”他本是不苟言笑的人,一番话说得更是毫无回旋的余地,宋真从小见过太多宋责的无情,这时候也仅是轻叹了一口气,“你可以把他赶走,但是要用他把小青换回来,不可能。”   宋责看着他,“你要拦我?”   “不,”宋真摇头,“是席城。”   听到席城这两个字,宋责冰封般的脸终于被撕开了一条裂缝,语气也和缓了许多,“跟他有什么关系?”   黑暗里,宋真似乎笑了一下,短促干脆的笑声里仿佛还裹挟着一丝不敢置信,“席城看上他了。”   宋责一愣,眼神里充满了惊讶,这个外露的情绪让宋真觉得,这个男人还是有一丝人气的,宋责这一愣前后不过一秒钟,然后脸上就又是那副万年冰封的表情,“我已经派人去查他的真实身份了,不出意外这两天就会有结果。如果妈知道这件事,她也会同意把小青换回来的,所以这事在没确定之前绝不能告诉席城,否则我拿你是问。”   威胁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冷硬得像冰石一般。   不过宋真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当下也不生气,只是说,“我觉得现在这个小青就挺好的,很懂事,又会体贴人,你都不知道妈有多喜欢他,不止一次的跟我说,小青变成这个样子真好,还说希望他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了,惹得每个人都伤心。这些话都是妈说的,我可一个字都没有改。即使是这样,你还确定把真正的小青换回来是明智之举吗?”   宋真的话让宋责觉得诧异,“那才是我们的亲弟弟,现在这个不是,宋真你疯了吗?”   “我只知道,自从这个宋青来到咱们家,家里的气氛比从前和谐太多了,连爸妈都不再整日愁思满面的,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乎血缘至亲这样飘渺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律师读遗嘱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品格这么多年你见过几个人有?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找到能换回小青的方法,就一定能成功吗?到时候小青没换来,说不定还会搭上这个人的命。哥,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宋真偶尔严肃起来的时候,还是挺有说服力的。   宋责听罢半晌都没有说话,然后丢下一句夜深了,经过宋真进了屋。   夜凉如水。   宋真只是站在阳台上都觉得冷,更何况……姑且还是叫他宋青吧,更何况宋青还在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拦到车,现在回学校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宿舍,还是今晚找个酒店先住一晚?   宋真胡乱的想着,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拨通了席城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剧情发展太快的问题。 其实是作者偷懒,中间省去了很多细节,所以乍一看显得有些生硬。 后面会尽量圆回来的哈。 还有,突然发现宋大哥跟宋青组CP也挺和谐的︿( ̄︶ ̄)︿   ☆、带我回家   宋青从宋家所在的小区里出来,外面的马路上还有车子呼啸着争先抢后的跑过。   不知什么时候,冬季已经悄悄地来了。   零晨的这个时间点,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吹进身体里,像要把骨头都揉碎一般。   宋青把外套拉拢,将行李包挎在肩膀上,试着拦辆车,好在这个时候车并不是太难打,没过多久便有出租车停在了面前。   上了车之后,司机先生习惯性问去哪儿,宋青竟答不上来。   在这个尚算陌生的城市里,他所认识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如今身份被宋责识破,相当于认识的这些人在瞬间就成了陌生人,他不是真正的宋青,便该与宋青身边的人断了一切关系。   陈渊、颜欢甚至是席城,他们所善待的都是从前那个叫宋青的少年,而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宋青颇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跟司机报了学校的地址。   这个时候除了去学校宿舍窝一晚,还真没别的去处,何况他身上带的钱不多,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车子在宋青胡乱的思绪中开到了学校门口。   A大没有门禁,所以这个点大门还没关,宋青付钱下了车,刚走了几步,便见A大雄伟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黑衣加身,长身玉立。   路灯清冷,那人脸上的表情却比这清冷的灯光还要寒上几分,宋青在这里遇见席城很意外。   席城却像是来不及等他走近,一见到人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来到宋青面前时,只字不语,只是伸手抢过了宋青手里的包,说抢真的一点都不过分,当手里的行李包被夺走的时候,宋青还以为这人是来找他讨债的,一副“你得罪了我快点道歉”的架势。   宋青窘了一下,“你在这里干嘛?”   他跟席城现在的关系很难界定,所以宋青连称呼都省了。   席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表情尚算平静,心里前半个小时冒起来的怒火终于平息了一些,这把怒火当然不是冲宋青来的,而是宋责。在准备入睡的时候接到宋真的电话,说宋责把宋青赶出了家门,具体的原由宋真没说,席城也没来得及问,匆匆的出了家门。在路上拨了无数次宋青的电话,均被告知无法接通。   在几个宋青可能出现的地方均无所获时,席城骤然发现,自己已经失了方寸。   说来好笑。   他对宋青最深刻的印象虽是三年前宋憬川的寿宴上,但若说正式的记住这个人,却是在那次飞G省的飞机上,飞机里拥挤的洗手间里,少年耐心平静的一遍遍拍抚他的背替他顺气,低眉顺目的样子让人觉得可爱,席城当时只觉得这是个颇有礼貌的后辈,然后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似表面看上去那么温顺,偶尔也会露出狡黠的眼神,那些平时被藏起来的锋利在必要的时候便会不着痕迹的凸显出来,让人心生诧异。   他的确是不喜欢宋青的。   若真的喜欢,表白时也不会那样草率了事。   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受人之托。   席城活了这半辈子,虽不敢说从未做过违背原则的事,但亏心事还是有的。然而若他不想做的事,也没人能够强迫他。   只是与宋青相处的这些时日里,他渐渐感觉到这个人的善良与真诚,这种品质让人尊敬。若一定要为今晚他的失态做一个解释,大概是不想看见这么善良的人被别人无端的欺负去了吧。   宋家的宋责,对方是什么脾气,席城从记事起就知道了。   一旦对手出现了错误,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宋责也能紧抓着这一点不放,直到把人逼至角落退无可退时才会罢手。   宋青与宋责一旦对上,胜败即刻分明。   “跟我回家。”席城把包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想去抓宋青的肩膀,却被对方避开了。   席城的手落在空中,半晌才收了回来。   “回哪个家?”宋青抬起头,音色平淡的问。   席城竟无言以对。   他跟宋责是怎么谈的,为什么要半夜离家出走,席城当时不在现场自然无法得知,但是现在既然找到了人,那些事现在已经不重要,等到明天再说也不迟,但是此刻宋青用那种澄澈静默的眼神望着他,声音静和,语气如常,席城竟察觉到了他心底的难过。   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因为只是一种感觉,所以也无从解释。   席城喟叹一声,“回我家。”   闻言,宋青指了指身后的学校大门,“我有宿舍干嘛绕远路去你家?”   他说得轻快,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静默不存在一般。   席城看了他半晌,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往车旁带,“别那么多废话,今晚睡我家,以后也住我家。”   宋青被他抓着也没挣扎,席城用的劲大,宋青知道就算挣扎也是挣不开的,索性也就不动了,就着席城拉开的车门,十分配合的上了车。   趁席城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座的这会儿功夫,宋青把自己窝进了座椅里,他个子不高,人也瘦,此刻这样蜷缩着,就像只犯困的猫儿,小小的一团,席城拉开车门时,看见他把整张脸埋进了深灰色的衣领里,只露出小半个额头,看着有些可怜。   席城十几岁的时候便只身去了国外。   打拼的这些年里早已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之身,也太清楚这世间少有公平的事,但凡事情不出在自己身上,向来都能做到置之不理,只是如今看见蜷成一团的宋青,莫名地,心里发疼。   席城上了车,从后座上拿过一条毛毯盖在宋青身上,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宋青把眼睛从毯子里露出来,瞧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你饿吗?”   “还好。”   宋青动了动身子,“想吃宵夜吗?我煮给你吃。”   席城勾了勾嘴角,“好啊。”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席城开了音响,让轻缓的音乐流泄出来,歌声磨人,宋青闭上眼睛,倒真的有些想睡觉了。   宋青是第二次来席城家了。   第一次是被“绑架”来的,这一次,依旧有点“绑架”的味道在里面。   真是世事难料啊。   宋青进了门,熟门熟路的找到拖鞋穿上,席城反手把门关上,让宋青坐一会儿,自己进了厨房。   宋青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走到厨房门边,见席城在热牛奶,手法很熟稔,宋青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是下得厨房的,上次还吃过一次他做的早饭呢。   小锅里的牛奶冒起了热气,席城握着把手,将锅里的牛奶倒进准备好的杯子里,头也不回的说:“喝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宋青没动。   席城端起牛奶转过身来,将杯子递到他面前,“喝吧。”   宋青顺从的接过,也不走动,就站在那儿一口气把杯中的牛奶全部喝光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嘴唇边沾上的那一丝白色的奶丝,看上去相当可口。   “我睡哪儿?”   席城指了指上次宋青睡过的客房,“那间房是你的。”   宋青哦了一声,将空杯子还给席城,转身走了。   客房的门重新关上了,席城低头看了看眼里的杯子,无声的笑了。   席城把杯子洗干净放回柜子里,出来后发现宋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没开电视,抱着一只黑色的抱枕,盯着某个角落发呆。客厅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宋青的身影被斜切下来的灯光笼罩,看上去有些虚渺,严肃认真的侧脸失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开朗,与成年人更加接近一些。   席城慢慢走过去,还未走近,宋青突然说话了,“你突然说喜欢我,是不是宋真拜托你这样做的?”   席城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没想到宋青竟然这么聪明,不过只要细心的把事情前后联想一下,也该猜出来了。   席城的缄默给了宋青肯定的答案,他歪过头来盯着席城,右手手肘撑在抱枕上面,姿势看上去很悠闲,“他为什么要拜托你?你又什么会答应?”   席城坐在他的斜对面,黑色的毛衣衬出一张脸愈加隽朗英伟,目光中波光闪动,最终归于平静,只回答了宋青的第二个问题,“他有困难我理应帮忙。”   宋青稍稍坐直了身子,“让我来猜猜,”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你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宋青了?”   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实在不宜谈论这样诡谲的话题,不过席城心智过人,自然不可能被吓到,而宋青自己本身就是个异数,就更加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了,实际上问出这个问题后,宋青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从前他总是揣着这个秘密,藏着掖着不敢对任何人说,日子久了难免心里发虚。   现在这个秘密终于有第二个、第三个或者更多的人知道,对他来说反而有点像要解脱了。   席城靠在沙发上,灯光下的眼眸深沉、隐晦,然后他说:“是宋真发现的,刚听说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宋真找了私家侦探查过你,根据上次你去G省的一些线索,我们找到了你。”   这个“你”不用明说,两人心知肚明指的是谁。   他们俩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宋青直到现在才知道,想想也是无语,若哪天被卖了可能还不知情呢。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宋青了,你们为什么不揭穿我,还要帮我圆场?”   “因为宋真知道一旦你的身份被揭穿,所有人都不会好过。到时候你很可能会被当成个案抓去研究,这不是宋真想要看到的局面,更何况,就为人子这一点,你确实做得比原来的宋青要好很多,宋真曾经也纠结过要不要让真正的宋青回来,思虑再三,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你这一边。你我无怨无仇,既然你来了也算是一种缘分,我们也没有道理要将缘分打断,而且,一个弄不好,原来的宋青回不来,你还会丢了性命。”   在发现这个骇人听闻的真相后,这两个人竟然还能在保持理智的状况下想到后面的那么多事,心智真的不是常人能比的。   在这个严肃的时刻,宋青特别想吐槽——这两个男人绝对不是人。      ☆、难免受伤   这世上大概并不存在不能被原谅的人。   无论是原来的宋青还是现在的宋青,同样无辜。   若非要论出个对错来,大概只是时间与空间的偏差。   宋青死了,因为一些不得而知的原因重生到了宋家三少爷的身上,这样的无法解释,同样也让人难以释怀。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此刻放在宋青身上,竟是出乎意料的吻合。   从前的宋青是个叛逆跋扈的少年,张扬肆意无法无天,即使有时候可恨得让人牙痒痒,说到底,不过是少年心性。宋青始终觉得人与人之间是需要和平相处的,就算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也有能被救赎的权利,更何况,只是个率性而为做过些许错事的孩子。   他不是圣贤,但也不是能昧着良心还能过活下去的人。   无论席城的话多么有道理,多有说服力,宋青想,这条命,这个身躯,他始终该还给那个孩子。   他以一种完成放松的姿势倚在沙发上,右手抬起来撑着脑袋,斜着眼睛的时候能看见席城英俊的脸庞,这时候宋青突然有些感慨,说不出为什么,大概因为夜色醉人,灯光迷离,让他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来,他盯着席城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从前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她们虽然都不是特别漂亮,但足够善良,我在她们身上得到了一样特别宝贵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或许身份被揭穿,让宋青不再掩饰自己骨子里属于成年人的锋芒,眼波流转间,牵起几许动人的神采,席城被他的目光牵引,淡淡地说:“不知道。”   宋青保持着那个姿态,轻漫的说:“是诚实。”   “我出生的时候被亲生父母丢弃了,从懂事起就跟很多与我有相同遭遇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我们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友好,其实私底下会为了一颗糖大打出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平静若水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无声的控诉,“当然,像你这样的大少爷是不会明白为了一个馒头被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屈辱,好在我们都挺过来了,没有成为社会的渣滓,也没有自暴自弃,我有个朋友跟我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我一直记着这话,直到今天,我依旧没有放弃自己,我只是想,如果能活下来自然最好,若我跟他只能活一个,这个机会,不能说让,本来就该是他的。”   席城张了张嘴,宋青摇摇头,“别再说那些话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真正的宋青都是一种污辱。”   夜很长。   宋青却睡得很安稳,或许心里有了决定,反而能够更加豁达与开明。   早上起床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简单的早点,宋青趿着拖鞋走到厨房门边,见席城正在关火,燃气开关被弹回来的瞬间响起一声清脆的“嘣”,像过年时烟火冲天的前一刻,那种欢脱与喜庆。   席城不经意地回头看见他,冲他一笑,“早。”   宋青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早。”   起床时有美味的早餐,温暖的情人以及从窗外透进来的暖和的阳光,这样的人生无疑是美妙的,宋青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个这样美丽的早晨,而这样的机会过一天便少一天了。   等席城弄好了一切,两人在餐桌边上相对而坐。   宋青主动承担起了盛粥的任务,在席城没有质感的眼神中坦然自若。   两人昨晚的那番交谈在这个早晨并没有被提起,或许连宋青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坦率和大度,人本来就是自私的生物,当生命受到威胁时,首先想到的只能是自身的安危,所以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很艰难,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算是后悔也不可能再回头。   宋青把盛了八分满的粥碗推到席城面前,笑着说:“我要休学半年,你能帮我吗?”   席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深色的瞳孔中有些阴暗的碎影,“我以为你昨晚说的话……”   “是真的。”宋青打断他,“为了活命,我可以远走,但是只怕以后就再别想心安理得的度日了。”   面对着他平铺直述的话语,席城一时竟无言以对。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宋青开始收拾餐桌。   席城进了卧室,等出来时已换上了外出的服装,宋青正在擦桌子,见他西装笔挺的站在客厅里,突然有种老婆目送老公去上班的即视感,宋青心里一窘,憋住了笑。   难为他这时候还能幽默。   “钥匙在茶几上,晚上我会早点回来。”   席城说完话,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子,拉开房门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吩咐道:“在家里呆闷了就出去走走,记得早点回来。”   宋青手里还拿着抹布,闻言一愣,在席城的目光中还是点了一下头。   大门开了又合上。   宋青进了厨房,把沾了油渍的抹布浸泡在满是泡沫的水里,温水划过手背与掌心时的触感让他感动得想流泪,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如此珍视自己所感觉到的与看到的一切。   若生命最后终将消逝,是否能让他再重温一遍这世界的温暖与热烈。   席城在大门外枯站了几分钟,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后,才缓步走向电梯口。   电梯中三面镜子被擦得锃亮,席城背靠在墙上,掏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男人低沉有力的嗓音:“找我?”   “出来见个面吧。”席城如是说。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答了个好字。   这段通话前后不超过十秒,席城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脸上无怒无喜。   现在已经是早上十点,错过了上班高峰期,路况十分顺利。   车子开到会所门前的时候,席城看了一下表,正好十点。   熟门熟路的进了会所大门,侍应见是他,也没有上前招呼,只是远远的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去忙别的事了,席城乘电梯径直上了四楼,电梯门外是一条铺着地毯的通道,整个楼面静悄悄地,像无人惊扰的梦。   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被尽数隐去,饶是如此,还未等席城走近,靠近电梯的那扇门被打先一步拉开了。   宋责出现在了门后。   两人打了个照面,视线从彼此脸上一掠而过,像是一种天生的默契,即使久违,也未曾生疏。   席城绕过宋责进了房间。   宋责回头看了他一眼,顺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的窗户外是一个小公园,正赶上周末,小孩子的嬉戏声不断的飘进来,席城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目光停在高挑的宋责身上,“宋青在我那里。”   宋责脸色发青,“他不是宋青。”   “他也叫宋青。”席城说,“跟你弟弟有着相同的名字。”   “那又怎么样?不是就是不是。”   席城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是那副令人恼恨却又恨不起来的冷静,“让你弟弟回来,还有别的办法,并不是非要这样做。”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我不信。”   宋责突然笑了,坚固的眼神似乎被这个笑渲染了,透出丝丝笑纹,“席城,你喜欢上他了。”这般笃定,裹挟着几分怨怼。   席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颇为淡定的看着宋责,“我有没有喜欢上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世上若还有人了解自己,大概就是彼此,席城太了解宋责的软肋,轻飘飘地一句话,便踩住了他的痛脚。   彼时少年佳话,此生不离不弃。   时间远了,感觉淡了,再见面时,不想竟这样难堪与敌对。   宋责慢步走过来,站在他身前,“别爱上他,会受伤的。”   席城抬起头来看他,即使两人位置悬殊,这个仰头动作依旧透着高傲与自持,“为了不受伤,所以要阻止你带走他。”   他们太清楚换回真正宋青的代价,轻则如今的宋青失去意识永远醒不过来,重则魂飞魄散。   宋责要换回弟弟,席城不肯,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像冰与火,无法相融,亦不能共存。   这句话无疑点燃了宋责的怒火。   他一把将席城推倒在沙发上,扑上去揪住了他的领口,暴戾的神色染满了疯狂,“席城,不要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与宋责的暴怒相较,席城冷静太多,他连挣扎都不曾,仅是看着宋责的眼睛,淡淡的说:“当年你一句分手我便由着你,你要去服役我也没有阻拦,所有你想要的能给的我全都给了,宋责,我逼过你什么?”   宋责眼里现出些悲痛的色泽,无奈的摇了摇头,“若你挽留,我绝不会走。”   “正因如此,我才没有说出口。”很多往事不想去回忆,因为一旦开始想,便停不下来,将过去的伤痕全部翻出来,一个一个的揭开来看,等看完了想要盖上时,发贱已经来不及了,伤口就是伤口,即使已经愈合结疤,也经不起一再的翻弄捣腾,“你是长子,你没办法辜负你父亲对你的期许,我知道你做不到,所以我成全了你,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在昨天之前我都不喜欢宋青,但是今天早上,他坐在我对面帮我盛粥的时候,我突然想,若跟这个人过剩下的这几十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为了他连宋青都不管了吗?宋青是我弟弟啊!你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席城笑了一下,“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牺牲别人再所难免,我向来无情,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   良久,席城听见宋责说,“无论你怎么阻止都可以,问题是,你能左右他的心意吗?”   闻言,席城脸色一变,薄唇抿成一条线,生硬而冷冽。   宋责知道自己说对了,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只要他同意把小青换回来,就算有一百个你也不能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他们不想换真正的宋青回来这件事。 我只想说,若我是席城,也绝不会让人把自己喜欢的人换走,而换回来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好感的对象,即使这个人再无辜再可怜。 至于宋真为什么不愿意让宋青回来,其实很简单,并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只是对原来的弟弟没什么感情而已。 现实中太多这样的例子,即使是一母同胞,兄弟阋墙这样的事屡屡可见,既然没有感情,既然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局面,那亲弟弟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必要之举   这一天席城过得不太顺畅。   先是在文件上签错了名字,秘书看着老板在批准那一栏签下了一个叫宋青的人名,心想公司是什么时候换了法人代表?见老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出声提醒道:“先生,宋青是哪位?”   席城闻言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把心里正在想的那个名字写了上去。   这样的错误太低级,但也同样致命。   一开始本只是受了宋真的委托去拿下这个人,想着等宋责回来发现真相能顾着他的面子不至于太为难这个人,但是对方的堡垒比想象中坚固顽强,努力了这么久竟纹丝不动。   到了最后,不想却赔上了自己的感情。   即使这感情来得突然,但不可否认的,席城确实是动了心。   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许是飞机上宋青温柔细心的照料,抑或者是表白时宋青毫不犹豫的拒绝勾起了他心底的征|服欲,这种事原本就不太清楚,动了心便是动了心,大多数时候也由不得人来选择。   席城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于变心的人,宋责走后的这么多年里他一直单着,不想接纳新的人,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怕再受伤。心智顽强的人也会受伤,也怕受伤,所以他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直到宋青出现在他的周围。   最初听宋真说起如今的宋青不是真正的宋青时,席城自然很讶异,这种事恐怕只有在小说电视里才能见到,要说现实中,简直闻所未闻,宋真当时也只是猜测,见他一副凝神严肃的样子,席城建议他去查一查,但是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线索。席城随后想起那次去G省,随行的还有宋青。   当时在飞机上,席城感觉到了宋青与以往不同的态度和举止,但是并未多想。   如今再看,竟跟宋真说的出乎意料的吻合。   宋真顺着这条藤,找到了另一个宋青。   说来也巧,宋真派去调查的人回来说,有人看见宋家的三少爷去找过远在G省的已故的宋青,还自称是对方的远房亲戚,大概连宋青自己都没想到,几个月前的这桩事会被人翻出来。   他当时去G省,大概就是想确认自己的死讯吧。   席城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吩咐秘书:“帮我倒杯咖啡。”   秘书依言出去了,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席城仰靠在真皮椅上,看着窗外。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这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却因一个叫宋青的人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席城想象了一下当时宋青去G省,听闻自己的死讯后不知是何感想,宋真楼层的监控录像显示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呆了近半个小时,那这半个小时里他在做什么,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待眼前这一切的?   大多数时候,人们看待事物的眼光是带着强烈的主观意识的。   正如此刻的席城,因为对这个宋青心生好感,所以从他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宋青便是最无辜的人,虽然他也希望原来那个宋青回来,但是若要以现在的宋青消失为代价,那他便自然是不肯的,这与宋责强烈地希望换回自己亲弟弟是一样的,大概怀揣着不同的感情和动机,所以注定就要站在彼此对立的位置。   对于这一点,席城不置可否。   他在商场上学到的最现实的一个道理,是拿得起放得下。   我们一生都在取舍中过活,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放下另一样,这跟猴子掰玉米道理相同,虽然有些见异思迁的意味在里面,但是心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位置,如何能把得到的全部容下?   所以舍掉不再重要的,留下自己最想要的,是必要之举。   诚如席城所说,他与宋责早在当年说分手的那一刻,两人之间就不再存在任何可能,所以关于立场相左这一点,席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即使他曾深爱过这个人,那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席城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的超市里买了些菜。   站在门口的时候,席城突然犹豫了。   突然有些担心,若推开门屋子里黑灯瞎火没有一丝人气该怎么办。   他相信宋青有身为成年人的自我保护能力和理智,但是相信是一回事,对方是否还在屋里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席城思索的当口,厚重的大门突然“吱”的一声开了。   穿着浅灰色毛衣和黑色长裤的宋青站在门后,看见他难掩脸上的惊讶,席城心下一松,“我刚到。”   宋青哦了一声,绕过他走出来,席城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个黑色打了结的袋子,宋青走到走廊尽头的垃圾桶边,揭开盖子将垃圾袋丢进去,回身时发现席城还站在门口,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宋青觉得有些窘,丢个垃圾还被人看,着实有些不自在。   席城大概也发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边往屋里走边说:“我买了菜,马上就能吃饭了。”这么温柔的口吻,大概是连宋责都没有听过,他们太过相似,无论性格还是成长背景,所以注定无法在对方面前似示弱,少年心性,争强好胜,若有一方懂得妥协与包容,今天大概也没宋青什么事了。   但凡事没有如果,也不能假设,所以宋青如今站在这里,与席城同一屋檐下。   大多数人喜欢称它缘分。   席城换了拖鞋进屋,立刻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随后进门的宋青搓了搓的,干巴巴地笑了笑:“我见冰箱里还有些存货,所以就自作主张的用了,如果你吃不惯就另外做吧。”   在席城的映象里,宋青是个豁达开朗的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是局促和不安的,仿佛身上所有发光的品质一夜之间全部被夺走了,瞬间黯然失色。   席城以为自己会失望,但是并没有。   他反而觉得心疼。   那种细细密密的痛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最后汇聚在心脏处,让人难受。   他把购物袋随手放在身边的柜子上,然后在宋青不解的目光中大步走过来,近乎粗鲁的将人按进了怀里。   这个时候只想把人抱在怀里,让彼此的体温温暖渐渐麻木的心脏,席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平生只爱过宋责,那时候他们太年轻,尚不能彻底体会爱一个人爱到心痛的那种认知,如今面对着与宋责完全不同的宋青时,这种被封存多年的情愫突然爆发了出来,席城觉得有些难堪,为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   这个冲|动的动作结束后,随之而来是可能被宋青推开的窘境。   宋青却没有推开他,甚至都没有挣扎。   乖顺得像一只猫,即使他的力气大了,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席城猜不透他的心思,像个无知懵懂的少年般,心急如焚。   宋青突然开口,嗓音被衣料隔出一层朦胧的质感,像晨曦到来时世界的声音,低柔的、暧昧的,“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   我有点喜欢你了。   每一个字都是如此的平凡无奇,组合在一起,却又那么神秘而新奇。   席城想,这大概是他听过最美的情话了。   接下来的事发展得有些出乎意料。   当席城进来的时候,宋青失声的尖叫起来。   虽然席城已经足够温柔,但被撕裂的痛有种像要将灵魂与肉体生生剥开的尖锐,宋青疼得直冒冷汗,席城停下来,低头吻他额上的汗水。滚烫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像被神诅咒过,带着禁|忌一般的兴奋和狂热。   跟男人做与跟女人是完全不同的。   宋青一直坚信自己正确的性取向,但是现在却不确定了。   最初的痛楚后,是灭顶的欢愉和快|感。   房间里的暧昧气息让人窒息,宋青不知道屋子里回荡着的声音是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那声音是如此的热烈和激荡,似乎终于抛下了矜持与理智,随着身上的这个人一同沉沦,一直一直下沉,似要沉到地狱里。   宋青做了个很长的梦。   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   他在孤儿院的厨房里偷馒头,馒头那么小一个,冷硬得像石头一样,他蹲在角落里埋头苦吃,厨房的门突然开了,凶神恶煞的保安大叔站在门外,看着他的目光里包裹着厌恶和鄙夷,他被粗鲁的拉到操场上,鞭子抽在身上的感觉就像生吞了一千枝朝天椒,他像个孤独但勇敢的战士,默不作声。   后来闻讯赶来的院长将他救了下来。   优雅了大半辈子的院长大声训斥着保安,以往的所有大度与知性全数淹没在尖锐的斥责声中。   有时候,为了保护某个人,是可以不要自身的荣辱与品格的。   就如当年的院长。   亦如现在的席城。   他们是宋青生命里的贵人。   前者该尊敬,后者该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他们就这么做了. 我也感到很惊讶,但是如果这时候不做,好像有点对不起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 关于原主回来这件事. 或许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观点,我只负责写,至于逻辑,向来不强,还望见谅.但是自认为三观还是正的,之所以想不到一块儿去,大概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 谢谢大家提的意见,谢谢.   ☆、千山万水   天才朦朦亮,席城就醒了。   黎明前的房间显得灰暗,暖气机发出的细微的响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是暖和,席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侧的地方。   昏暗的光线里,那里隆起来一团,是宋青。   这么快把人吃了,是席城没有想到的,即使他知道有一天他与宋青一定会走到这一步上,但是这一步来得及快,反而让他觉得惊讶,惊讶于自己变差的定力,和听见宋青那句“我有点喜欢你了”时的激动,霎时天雷地火,难以抑制。   席城小心的翻了个身,把背对着自己蜷成一团睡着的宋青轻轻的揽进怀里,突然靠近的热源让睡梦中的宋青不自觉的依偎了过来,嘴里发出一道似有若无的呢喃声,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人是很容易脆弱和被感动的,当这声没有实质含义的声音自宋青嘴里发出来时,席城不由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睡梦中的宋青似被这个蜻蜓点水的吻惊了一下,往他怀里缩了缩。   席城心里一阵柔软,微微笑了。   “宋青,快点真正喜欢上我吧,我有些等不及了。”   情人的缱绻密语在安静的空间里无处安放,黎明到来前的天空透出一丝灰暗的光亮,因为这是短暂的黑暗,所以拥有一双望进未来的眼睛,无论还会发生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宋青醒来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大亮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昨晚发生的一切伴随着酸痛袭卷而来,他想翻个身,才刚一动便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的一声又倒了回去。   操!真他妈的疼啊!   宋青心里咒骂了一声,这感觉简直比女人生孩子还痛苦,虽然宋青没体会过女人生孩子到底是怎么个痛苦法,但他此刻的感受绝不比那个好多少。   咒骂完了,又想起昨晚自己有多疯狂,跟个男人滚床单还滚得那么有性致,宋青突然悲哀起来,敢情自己还真是个同性恋啊,亏他从前还交往过那么几个女朋友,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残酷的真相。   宋青特别想现在就去找根面条上吊自杀。   席城没等他找到面条,已经推门进来了。   宋青坐在床上,就这么毫无防备的与他撞了个正着,老实说,这种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光着身子睡在别人的床上,而这个别人却穿得像是即将要去出席重大会议似的庄重,那种尴尬和难堪真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   这时候宋青特别想装死。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精彩,席城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秒,低沉的嗓音里挟着几许笑意,“我煮了粥,我端进来给你。”   “不用不用。”虽然宋青极力表现出自然的一面,但是这两个急切得跟身后有鬼追似的不用彻底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理活动,席城像是没发现他的紧张和不自在,又道:“你起得来吗?”   靠靠靠!不带这样玩的!   宋青心里十分愤怒,但是碍着裹在棉被里的自己什么也没穿,而站在门外的席城却穿得整齐周正,如果待会儿打起来还真没什么胜算,于是从善入流的道:“那谢谢你了。”   席城看着他,深色的瞳孔里沉淀着许多暧昧,尔后缓缓开口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闻言,宋青缩在被子里的身子不由抖了两抖,一大早听席先生如此说话,宋青鸡皮疙瘩瞬间噌噌地冒起来了,干巴巴地笑:“你快去吧。”   席城知道他是在支自己走,果真依言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等门关上了,宋青赶紧抓过柜子上的衣服穿上,虽然穿衣服的动作较之平常没那么顺利,但好歹在席城再次进来的时候穿戴完毕,宋青暗暗松了口气。   见席城把几样小菜和白粥放在一个小圆几上,然后把小圆几上直接端到了床上,把勺子递到宋青面前,示意他可以吃了。   宋青一夜醒来发现自己成了病号,而且还是个有着特殊伤口的病号,不由窘迫不已。   一边把粥往嘴里喂,脑子一边咻咻地转起来。   昨晚的事的确是失控了。   连宋青自己都没料到最后事情竟然会演变成那样……   怎么说呢,连宋青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当时在干什么,或许有时候人是非常不理智的,明知是个天大的错误,但是那一刻大脑的不受控制也同样威力强大,总之等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自己跟席城已经抱着滚到了床上。   宋青是个成年的男人,对于性的需求从不觉得应该避违,但是跟男人……昨夜之前他连想都没想过,即使有时候想过,大概也只是不在意的一笑置之罢了。   男人的唇是冷硬的,泛着微凉的气息,从额头开始一路吻下来,湿热的唇舌让人难以抗拒,他们靠得很近,像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和阻隔一样,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被放大至无数倍,宋青从不是轻易能被感动的人,当席城的吻落在脸上时,心脏还是不由一阵紧缩,像看了一部值得回味的电影,亦或是一首充满魅力的诗。   “别哭,我会保护你的。”   耳边传来的席城的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因为晦涩,所以深情。   宋青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实上那种时候他也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一个尚算陌生的人做|爱,宋青觉得荒唐,但是彼此的身体是如此的紧密,相交的唇舌厮磨如斯,此情此景,教人根本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宋青一辈子都循规蹈规,唯一一次犯规,竟是跟个男人滚了一夜的床单。   宋青心里不由有些想笑,不经意地抬眼,发现席城正看着自己。   对方的眼神很专注,宋青顿时觉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工艺品,正被人打量,唇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退下,眼前席城的脸突然放大,接着眼前一暗,嘴唇尝到另一个人口中的气息,清冽的,还有淡淡的牙膏味儿。   这个吻只持续了几秒,席城在宋青准备推开他的时候及时的撤走,俊美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温暖笑容,“现在,你是我男人了。”   “咳咳咳……”   很不好意思的,宋青被这话吓得呛住了。   席城一手替他顺气,另一只手握住他搭在腿上的那只左手,悄悄地握紧,宋青想挣扎,但是并没有成功,这跟他预期的不太一样,他原本是想说,他们都是成年人,就算一夜风流,大家醒了也照样各过各的,虽说他现在寄在席城的家里,可是不用过太久他就会从这里出走,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些人,甚至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在走之前还欠下这样一笔风流债,宋青想想都觉得懊恼。   如今还没有把话说清楚,已经被席城抢占了先机,想想也是够了。   “那个……”宋青把气理顺了,也同时挣开了席城的手,不自觉地退后两步,看着席城说:“你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   席城听了,淡淡地反问:“所以?”   宋青吞了吞口水,“别把感情往我身上放,不值。”   感情里原本没有值不值得这一说,只是当其中一方注定要离开,那么趁早了断便是对彼此都好的方法,宋青说不出口太绝决的话,到现在为止,他依旧不觉得席城是真的对自己上了心,只是眼前这个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让宋青觉得心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席城已经走上了一条重叠的轨迹。   纵使他再想把自己从原主的生活圈子里撇干净,如今都已经不可能了。   他违反了规则。   因为,他确实有些喜欢这个男人了。   即使最初的表白是别有动机。   即使自己并非真正的宋青。   即使如此,这也不能消弥心底不断往上冒的情愫。   这种熟悉且陌生的小东西紧紧包裹着心脏,像怀揣着一千只兔子似的,上蹿下跳。   他不避讳,也不否认自己对席城的好感,只是有些事终究非人力能左右。   就像人终究会长大,终究要学会世故与圆滑,终究会明白放手远比紧握更值得,也一定会领悟,成全是一种美德。   成全席城,也是成全自己。   席城没有说话。   半晌,宋青把勺子放回碗里,低声说:“这几个月本来就是赚来的,欠人东西不还是不道德的。”   房间里陷入一股寂静的沉默。   宋青把头抬起来,看向床边椅子上坐着的席城。   两人隔着一段十分微小的距离,但终究还是有一个过去与现在的不同。   他来自过去,而席城活在当下。   这就是差别。   席城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因为沉默变得不那么温和,这种不温和里掺杂着许多复杂难辨的情绪,宋青看不透他,其实宋青一直都没看透过这个男人,这时候纵使想猜上一猜,也是无能为力。   沉默中的席城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像松柏,挺拔中透着温和,坚韧中裹挟着品格。   宋青一直觉得席城是个品德优秀的男人。   即使是带着目的的接近自己,那也是为了宋真的托付,从另一种层面上讲,席城是在保全他不被宋责为难。   这种保全的方式虽然略显笨拙,但把深夜在外游荡的自己接回家,也算是一种良心上的馈赠,所以宋青是打心底感激他的,纵然千山万水不复相见,这份感恩也依旧长存于心。   最后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就两人的关系达到共识。   席城把空碗收起来装进托盘里,然后出了卧室。   房门关上的声音在宋青心里敲起一道冗长的回声。   他无力的倒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席城最开始的喜欢和表白,都是出于答应宋真要保全宋青。 因为知道宋责很快会发现真相,为了不让宋责下手太狠,所以宋真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至于一向眼高于顶的席城为什么会同意这个有些荒唐的主意,有一半是出于帮朋友,另一半可能也有私心在里面,只是当时他没发现而已。后来的确是走了心,但是宋青还是不相信咕~~(╯﹏╰)b 至于亲人对原主的残忍,这也是个相对论的问题。 宋责希望换回弟弟,是血缘的牵扯,而宋真希望局面维持原状,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原来的宋青对他做出那种事,其实这个也说不好,仁者见仁吧。 大部分人不希望原来的宋青回来,的确是件很残忍的事,但这就是人性啊,没有自私不可能,太无私的人也不存在。 在原主回不回来的这件事上,大概只有宋妈最有发言权吧。   ☆、一世安稳   卧室里始终没有声响。   席城退开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   底下芸芸众生细小得如同蚂蚁,即使在宇宙中是这样微弱的存在,千万年来人类却成了世界的主宰,虽然狡猾,但人有时候也确实够自私够强大。   席城并不认同换回宋青的这种做法。   从前是觉得风险太大,没必要为了换回原来的宋青而赔上现在的宋青。   只是现在到底跟以前不一样了。   宋青对他而言已经不单单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一个小辈,意义非凡,自然更不可能公平的对待。   席宋两家虽然是世交,但是席城直到十岁那年才认识宋责。   两个孩子性格相仿,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两家长辈似乎也乐见两人的亲密无间,只是这种亲密随着年岁的增长终究变了颜色,对此,两人默契十足的没有任何徨恐,大概因为太过熟悉,反而没了惧怕。   那时候席城是真的喜欢宋责,只要宋责要的,只要他能给,全部都可以双手奉上。   以为那就是爱了,其实不然。   等年纪大些了,经历过一些事之后,才发现,原来喜欢只是把能给的全都给你,而爱却是给予的同时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取。   他能把所有拥有的东西都给宋责,唯一想要的却只有宋青。   这种不对等的要求在如今看来有些可笑,但是如果宋责想要,他倒愿意用全部来换宋青的一世安稳。   席城拨通了宋真的电话。   没响几声,那头便接了起来。   宋真开口第一句便是:“宋青休学了?”   “是。”席城昨天出门不禁见了宋责,还顺便把这事给办了,校方的动作很迅速,没想到这么快就传进了宋真的耳朵里。   宋真默了几秒,“这两天我妈老问宋青是不是回学校了,怎么也不打电话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她很担心,我真怕她跑去学校找宋青。”   席城一手撑在扶栏上,低下头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汽车,纵横交错的马路上被车子填满,从上至下的看,像火车一样,一节一节的,“别拦着,这事儿总有一天她会知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如果我妈知道了真相,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是啊。”席城眯起了眼睛,突然问,“你是真不想让你弟弟回来?”   宋真似乎被这问题给难住了,半天没答上话来,过了片刻才开了口,嗓音清清淡淡的,完全不见平日里的张扬洒脱:“我从小就不喜欢他,说不上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妈生的,他怎么能嚣张到那种程度,有段时间我特别恨我爸妈,有了我和宋责还不够,非要生这个臭小子,”宋真似乎笑了一下,很短暂,然后他继续说:“那年家里人都出去了,就剩我和他,他说请我喝酒,我说好啊,然后我俩坐在二楼的小阳台上,我们聊了很久,说了一些从前绝不会说的话题,我当时以为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一些,结果……竟是那样的结果。”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亲弟弟扒下裤子却无能为力,那种耻辱和难以置信就像一把烙铁,深深的焊在了宋真的心里。   说没有心理阴影真的是假的。   换了任何人,大概都不可能原谅这样的行为。   虽然最后宋青并没有得逞,但是宋真却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所以在G省的时候见席城把宋青带来,宋真心里的震憾真不是一星半点,然后,他发现了宋青的不同。   那个时常吊着眼皮看人的宋青,竟然学会了谦让和礼貌,拽得二五八万的口气里似乎能听出些温和与诚恳来,尤其那句对不起,让宋真惊讶的同时,心里也产生了一个不详的预感——眼前的这人不是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弟弟。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   所以宋真不想让原来的宋青回来是真,但说服宋责时说的那些话却没有什么把握,最起码的,若宋妈知道自己小儿子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大概不可能像他这样说接受就接受吧,更有甚者,大概宋妈会比宋责的态度更加强硬,一定要让原来的宋青回来,毕竟那才是自己亲生的骨血。   “我是不是太无情了?”宋真自嘲的笑了起来。   席城收回视线,淡淡地说:“是有一点,不过我能理解。”   他和宋真虽出于不同的目的,不希望原来的宋青回来,不过这对席城来说是好消息,至少在是否换回宋青这一点上,他有一个盟友。   其实席城自己也清楚,自己仗着爱的名义去扼杀另一个人生存于世的权利是不应该的,就像他对宋责所说的那样,为了自己不会受伤,只能拼命去抢夺,唯有奋争,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至于别人的感受,他管不了那么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宋真听见宋责叫自己,才收了线。   自从宋青走后,宋真觉得这个家比原来更加冷清了,宋责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嬉笑怒骂的人,严肃得像个老头子,宋妈最后思念宋青也憔悴了不少,宋真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进了书房。   宋憬川死后,宋责接下了宋家这个担子,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也只有周末才能忙里偷闲一会儿。   宋真进了书房,往沙发上一坐,“有事找我?”   宋责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眼神锋利的看着他,“明晚跟我一起去接宋青。”   一听宋责听到宋青的名字,宋真有点紧张,不由问:“他在席城家里住得好好的,去接他做什么?难道你还真想把人赶尽杀绝吗?”   大概早就料到了宋真的反应,宋责冷笑一声,“我为什么去接他你不知道吗?我说过,他不是宋青,真正的宋青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吃苦,他凭什么占着这副身体。”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纵然宋真是个好脾气,此刻也不禁有些生气,冷着声音道:“你的弟弟是无辜,难道现在这个人就不无辜吗?如果非要怪,你也只能怪命运太会开玩笑。哥,你有些时候真的太武断,你确定你有十足的把握换回宋青吗?如果换不回来呢?是不是打算赔掉这个人的命也无所谓,反正跟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对吧?”   宋责脸色早已铁青,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是因为席城,你知道他喜欢上了这个宋青,你为了拆散他们,所以才非要这样做,对不对?”   宋责脸色更加难看,目光中迸射出点点寒光,宋真知道自己说对了,心下不知怎么生出一丝悲哀,他原来以为大哥希望换回宋青是因为兄弟之情,没想到他跟自己一样,都有着私心,这种心理很矛盾,但是也充分地说明了人性的自私,不可否认的,除了自己,他们并没有爱谁更多一点。   良久,宋责才慢慢开口道:“我有私心,难道你就没有吗?”   宋真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十分坦然的,剖白了自己,“是,我从来就不喜欢宋青,你是知道的。虽然我没有权利让他不要回来,但是我的确不希望他再回来。你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在我看来,现在的这个宋青才更加值得善待和珍惜。”   “我不同意。”这句话宋责说得斩钉截铁。   兄弟俩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怪圈。   明知对方存着私心,却都不敢退让半步。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行为和举止是荒唐可笑的,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一旦存了别样的心思,那么对于原来的宋青都是不公平的,若原主得知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两个哥哥权衡在利弊之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宋真知道今天是谈不成什么了,拍了拍裤子上的褶折,站起身来。   宋责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叫住了他。   那声音里含着无奈和与宋憬川如出一辙的不容反驳,“我的确是存了自己的心思,但我还是真心的希望我们的弟弟能回来,你不愿意让他回来不愿意让现在的宋青消失,但是你又知道现在这个人的心思吗?他要顶着别人的身体过完一生,一辈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和侵噬,这对他来说就一定是好事吗?”   宋真对着空气轻叹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宋青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席城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决定进去看看,才刚走到门口,房门突然从里打开了,宋青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后,见了他,脸上一愣,“我想出去走走。”   席城没有理由阻拦,只得让开一步,让他出来。   宋青径直走向玄关,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鞋子,弯身穿上,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外套,半蹲在地上时瘦小得如同一只猫,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颈子,成了全身上下最大的亮点,席城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宋青穿好鞋,拉开房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席城整个人一震,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是宋青只是看着他,轻声道:“不用等我吃午饭了。”说完话后,快速的走了出去。   重新关上的房门像一块厚重的铁石,将席城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这种无形的阻隔有时候比明面上的推拒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席城忍不住想,他只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为什么搞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一片呢。      ☆、与我无关   宋青从席城家里出来,乘电梯下了楼。   刚走出大厅,便见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停在了楼前,驾驶座的玻璃窗摇下来了,露出宋责俊美硬朗的侧脸。   宋青脚步一顿,尔后深吸一口气,抬腿走上前去。   宋责示意他上车。   宋青依言绕过车头,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车门关上的声音像一把巨大的斧锤,震得宋青心里也跟着一颤。   宋责并没有马上开车,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打量了宋青一眼,眼神里沉淀着些疑惑和难以置信,他大概到现在还在想,为什么这个跟宋家毫不相干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占了宋青的身体,又是什么,让向来眼高于顶的席城对这个人如此青睐和喜欢。   这世上千万人的喜欢都是如出一辙的。   因为喜欢你,所以愿意奉献所有。   席城也是如此。   但席城也是个绝对理智的人,即使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再厉害,也从不会盲目和迷失。   想他们当年有多疯狂,但是自己离开时,席城却连句挽留都没有,哪怕只是一句也好,今天席城身边人的位置也就不可能被别人无端端地占去了。   宋责心有不甘,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刚才那个面无表情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叫上席城一起。”   已经是冬天了,空气干燥,风里透着一股侵略的寒冷,宋青伸手拢了拢额边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我的事,与他无关。”   “他不是喜欢你吗?”宋责冷笑了一声,像是在控诉席城的无情和移情别恋,若他冷静下来,必会明白这称不上无情,顶多就是一段感情结束,现在打算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而已。   宋青弯起嘴角,眼睛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路上的行人不多,个个都穿得厚实保暖,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和平淡,他从这一刻起却已经在舍不得了。   半晌,宋青收回视线,转过头来,今天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望了宋责一眼,“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这个普通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眼神让宋责心里一惊,说不上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有那么一秒钟的时候被对方的眼神怔慑住了,或许说怔慑有些夸张,宋责形容不来,大概就是被宋青这个突然而至的神情惊了一下,或许这个人住在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的身体里,所以宋责始终将他当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忘了,这具身躯里住着的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我没料到你竟然能放得下席城。”宋责说这话时竟出奇的冷静,连他自己了感到惊讶。   若换成旁人,他今天大概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折磨,可是宋青脸上那种云淡风轻的神色,让宋责又为席城不值起来,没人能比他更明白席城是怎样优秀且专情的一个男人,一旦动了心,便死也不会背叛对方,可是现在这个叫宋青的人竟然说这与他无关,宋责在为席城不值的同时更加厌恶起身旁的这个人来。   “我对他是有好感,但还没有到那种非君不可的程度,”宋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接着道:“我很快就会离开,也不想再欠下什么外债。更何况,我看你们以后还很有发展的可能。”   前头的话宋责听了没什么反应,这最后一句话让宋责一惊,脱口道:“你知道?”   宋青眼神平平地看着他,“知道啊。”其实宋青想说这本来就不是秘密好嘛,席城家里那副素描画就是最好的证明,画上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席城,另一个就是宋责。   其实宋青最开始也不确定,直到昨天他无意中发现画的角落里有字,字写得很小,若不是靠近,若不是仔细地去看,大概很难发现,席城把自己的名字写得龙飞凤舞,宋责的签名紧靠在他旁边,看上去倒有几分相得益彰的和谐。   宋青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倒不觉得有多惊讶,大概一直有这种认知吧,觉得席城跟宋真走得那么近,若不是出于喜欢,可能也是看在某个人的份上,如今终于知道这某个人是宋责的时候,突然发现好像挺顺理成章的,起码席城和宋责,把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的时候竟是意外的相配。   当年他们为什么会分手,宋青不知道,也没打算知道。   所以这两人以后会怎么折腾纠缠,他也管不着。   虽说他跟席城共度了一夜,但那真的不能代表什么,充其量,就是两个成年男人的各自需要罢了,睡醒了,各自远走,未尝不好。   “那个人住哪儿?”   车子从席城居住的大楼前走远,宋青靠在椅背上,随口问道。   闻言,宋责看了他一眼,“我说过要带你去见他吗?”   宋青整个人都窝在座椅里,听了这话,不由一笑,“直觉。”   事实上,宋青的直觉并没有错,宋责今天的确是要带他去见那个能把真正的宋青换回来的高人的。   昨晚与宋真谈话之后,宋责意识到若自己一意孤行,不说宋真,席城一定会阻止,这就意味着自己的亲弟弟可能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宋责一大早便打电话给宋青,宋青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二话没说就答应出来见面。   直到此刻,宋责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概席城也没有错,只是角度不同,注定所处的位置自然就相去甚远。   “我一直欠你们一声对不起。”   宋青空茫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响起,流窜的声音像是急欲找到一个缺口,有种隐忍的愧疚,“刚醒来的时候特别怕被人看穿抓去做研究,你们家的人都很好,对我也很好,其实我也有过私心,希望自己能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家里,替原来的宋青好好尽孝……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不过这几个月本来就是赚回来的,其实也挺好的。”   宋青有点语无伦次。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宋责说这样的话,大概这一路走来的风景让人眷恋,大概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永昼黑暗将如影随行的伴随着他,由此引发的感慨。   宋责有些难受,虽然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瞬间体会到了自己的残忍。   宋青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这本来就是我欠宋青的,迟早要还,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若换成是我,大概也会跟你一样做这样的决定。”   宋责抿着唇,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幢日式的别墅前停下。   宋青推门下了车,其他地方的花草都已经败了,别墅前的花园里花朵却开得正艳,品类繁多,像是被什么术法罩住了一般,鲜艳夺目,冬季来了,春天自然不会远,只是这春天自己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   宋青眯了眯眼睛,将那股酸涩与刺痛慢慢的吞回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席城的脸,他并不是无情的人,如果还有漫长的人生可以活,他愿意跟这个人试试,只是相遇太短,离别匆忙,只愿自己给不了的,别人可以做到吧。   其实到现在,他依旧没有明白席城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昨晚,他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烈焰般的火焰,所以宋青相信,纵然是假的,这些假里面也该有一分真意。   想到这里,宋青收回视线,见车那头的宋责正看着自己,深色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宋青想起来他是军人,冷硬刚直就本性,“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宋妈的。”   宋责轻皱着眉,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已经跟那个人说过,看看能否在让宋青回来的同时保住你。”   宋青突然笑了,他一直很喜欢笑,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高兴不起来,这时候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像整片冰川猛然被凿开一道细微的口子,阳光从里面一丝丝地透进来,越来越盛大,越来越强烈,教看的人无端被刺痛了眼睛,霎时无法睁开,宋责听见他说:“谢谢。”      ☆、了此残生   整整一个上午。   宋青都没有回来,电话也关了机,像是打算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一般。   席城坐不住了,开始给宋真打电话,得知宋责一大早就出了门后,席城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他太大意了。   按照宋责以往的性子,即使要带走宋青起码也会知会一声,看来时间赋予的改变是巨大的,那个凡事刚正不愿走捷径的宋责竟然也学会了背地里做小动作那一套。   焦燥瞬间占据了整个思绪,调动起所有的负面情绪朝整个人扑来,席城在客厅里来回的踱步,打了很多遍宋责的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席城彻底慌了。   在没有说服宋青之前,让他与宋责单独出去是不明智的。   当然,对宋责大意一回事,没料到宋青对会他说谎又是另一回事了。   席城以为两人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和那一夜的疯狂,宋青对自己起码该有信任和依赖,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宋青的理智和心绪,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那个人竟还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   席城在沙发上坐下,双手颇无奈的抹了一把脸,然后捞过沙发上扶手上的外套,起身匆忙地出了门。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降雪,这将是这个城市今年的第一场雪,席城把车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面对着整条车如洪流的马路,突然茫然起来,他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宋青。   他脸色不太好看,拳头往方向盘上狠狠地砸去,骤然被重力敲击,方向盘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响,席城发泄完了,拿过手机继续给宋责打电话,没想到这次竟然通了。   席城仿佛濒临死亡的人一下子抓到了一根浮木一起,语气里透着这时候根本无暇顾及的急切,“宋青在哪?”   那头的宋责沉默了片刻,然后报了串地址。   席城收线前说了最后一句,“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样的狠话席城从未说过,尤其是对宋责,这个自己少年时期曾经深深喜欢过的人,那时的爱情是片面而盲目的,即使过去了这许多年,席城依旧没有弄清楚当初的自己为什么喜欢上身为同性的宋责,若要深究,大概也只能用日久生情这样老套的理由来解释了,但他喜欢宋责是真的,喜欢到连一句挽留都不敢说。   因为知道一旦挽留,宋责势必会留下,抛下家族荣耀,抛下父子亲情,正因如此,席城才不愿这个人将来受人诟病,成为所有人的笑柄,有些东西注定要有人来背负,而这个人不能是宋责。   电话那边的宋责大概也没料到席城会说这样重的话,着实愣了几秒,然后轻笑:“席城,他有那么好吗?”那笑声里回荡着不甘和无奈,就像明知这个人再不会回头的那种心酸和痛楚。   席城心急如焚,纵然还有不舍,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希望我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宋青。”话音结束,他果断的切了电话。   宋责所说的地址在城郊,从市区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席城担心宋青,把车子开得飞快,快到郊区的时候宋真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他在哪里,席城把事情说了一遍,宋真说他也过来,席城没有阻拦,事实上这件事跟宋真也有关系,若到时候宋责非要换回原来的宋青,多一个人在自己的胜算更大一分。   城郊并不如通常意义上的荒凉郊区,几年前这里就已经被一个富商买下来建了别墅群,只是离市区相对较远,所以一般的上班族还是选择了在城市里居住,所以这一带白天看上去很安静,路上也没有几个人走动,席城把车停在别墅门前,刚跳下车,便见别墅的门开了。   宋责站在门边。   自从上次在会所里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后来都没再见过面。   席城际着台阶走上去,径直进了屋里。   宋责跟在他身后走进来,屋子里的陈设与一般的人家并无不同,只是墙上的挂饰怪异非常,显得有些诡谲,席城头也不回的问:“宋青在哪儿?”   宋责还没回答,靠近楼梯的那扇门突然开了。   一个着玄色衣袍的青年走了出来,他很瘦,很白,远远望去整张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最吸引人,幽黑得像黄泉幽冥,似要把人深深地吸进去,他立在门边没有打算走上前来的意思,声音比极夜还要冰凉,“他待会儿就会醒来,是缘是孽,一见便知。”   宋责朝他礼貌的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从宋责脸上划过,然后落在席城身上,不知怎么突然笑了一下,“原来是你。”然后再不肯多言,轻飘飘地上了楼。   席城此时顾不得他话里的意思,一个箭步冲进了他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   靠窗的床上躺着的宋青眉目安详,席城大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触到一片温热后,终于松了口气。   宋责倚在门框上,看见他这个表情,突然说,“我始终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他。”那么骄傲优秀的席城,曾几何时,让站在他身边的自己都自卑不已,如今却看上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平凡人,让他怎么敢相信,又怎么能相信。   那句绝不原谅还在耳边,大抵是心变硬了,所以听着倒不觉得有多难受,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无论你曾深爱过谁谁谁,这份情终究会随着时间淡去,会有新的人填补你的生命,骄傲的、自信的站在你的身边。   席城在床延上坐下,把被角往沉熟中的宋青腋下压了压,缓缓说道:“我从前喜欢你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动了心,现在我喜欢他也是一样的,只是这里面多了些疼惜和珍贵,他跟你不同,不会争抢,不是自己的东西也坚决不要,这大概是最吸引我的地方,说句难为情的话,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跟他了此残生。”   “好一个了此残生啊。”宋责笑出了声,“原来你席城也有这样食人间烟火的时候。”   席城抿唇不语。   他低下头,专注的看着床上的宋青,他似乎都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他,即使知道这不是他原来的模样,爱屋及乌,大抵如此。     午后的阳光慵懒散漫,从薄纱般的窗帘后照进来,有种宁静惬意的美。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手指。   席城立刻感觉到了,不由神情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宋青。   只见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一条缝,接着嘴里无意识地操了一声,两只眼睛完全睁了开来,看见席城时,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愣了一下,然后硬生生地唤了声:“席四叔。”   事实上,席城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怔在当场。   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充满了少年人的叛逆和不输服,即使是刚刚醒来,这种狠劲儿也没有褪去,反而随着清醒的程度而愈发浓烈,席城已经断定原来的宋青,真正的宋家三少爷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一瞬间手脚都麻木了,面部更是僵硬得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宋三少见向来冷冰冰地席四叔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逆天了的性格也难得的乖顺了一回,转过头,看见门边同时呆愣的大哥时,那几丝乖顺立刻又回复了原状,连头发丝儿都炸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宋责看着他良久,就在宋三少不耐烦又要开骂的时候,突然冲过来把人狠狠地按进了怀里,宋三少刚醒来人虚弱得很,挣了挣终于没有挣开,听见抱着自己的大哥,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充满温柔的嗓音在头顶徘徊,“欢迎回来。”   这句欢迎回来似乎终于打醒了犹自愣神的席城。   他从床延上站起身,阴郁的眼神盯在宋三少身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拆卸装袋扔去海里喂鱼。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风度了三十几年的席城将宋三少从宋责的怀里撕出来,迎头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宋三少给打得一愣,连怎么说话都忘了,接着一个耳光又扇了过来,席城这一巴掌用了全力,直把宋三少扇得耳朵嗡嗡作响,一片混乱中听见席城大吼道:“为什么不是他!”   宋三少很想为自己辩驳两句,可是无奈整个人脑袋都是迷浆,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宋责把席城拉开,宋三少才有倒在床上歇气的机会。   宋责觉得席城疯了,用尽了全力才把暴走中的男人制住,房间里顿时陷入混乱,宋责把席城压在墙上,一脸愤怒地吼:“你干什么!”   席城同样吼回来:“他去哪里了!你把他还给我!”   “回不来了!他已经回不来了!你接受现实吧!”   席城突然笑了,仰着头,笑声里尽是悲壮,“你能把他送走,那我就有办法把他重新找回来。”他说这句话,径直朝床边走去,向来跋扈猖狂惯了的宋三少被席城这气势吓得不断往后缩,直到背抵上了墙,退无可退。   宋责冲上去站在宋责身上,席城冰冷的视线回到他脸上,“滚开!”   “如果我不呢?”宋责说。   席城勾了勾唇,“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真赶到的时候,屋子里一片狼藉,看见他从小内敛的大哥和同样内敛的席城竟然打了起来,宋青缩在床上,一副给吓坏了的神情,宋真忙走到床边,抓着宋青的手问,“他们打架你怎么也不劝劝啊?”   宋三少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二哥,我有点怕。”   宋真一愣,瞬间明白了目前的状况。   扶着宋青的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向来沉着的席城会忍不住跟大哥大打出手,眼下这情况太不可思议了,他没料到大哥说换回宋青,就真的把宋青给换回来了,而且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叫他二哥。   宋真觉得自己有点难以消化,见席城和宋责还在往对方脸上挥拳头,二人目前的局势不相上下,宋责虽然在军队服役,但有私人教练的席城也不差,两人堪堪平手。   宋真这时候倒没什么心思去劝架了,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神情看上去疲惫至极。   既然宋家的三少爷回来了,那就表示宋青消失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消失是怎么个消失法,是重新借了一个身体,还是……永远的消失呢。      ☆、诚然白头   席城站在宋家的花园入口。   表情沉着阴郁。   宋真走出门,摸了摸鼻子,还是走向了他。   昨夜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有未干的雨水,鞋子踩在上面会发出细微的响声,听见脚步声,席城依旧没有回头,眼睛望着远处的天际,像是在出神。   宋真也不敢说话,默默地站在他身边。   宋真从小就很怕席城,并不是畏惧,只是很担心,如果哪天这个“长辈”不带自己玩儿了,自己就得被整个小区的孩子抛弃了,所以宋真以前特别听席城的话,事实上,除了宋责以外,所有孩子都很听他的话。   所以席城说什么宋真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在宋真心里,席城向来浅薄,这么多年了,除了宋责以外,他还没见过席城对哪个人这么用心,这种用心的程度甚至已经远远的凌驾于宋责之上了,就像前面这三十几年是一个冗长繁杂的铺垫,所有事情的发生与发展都只是为了遇见这么一个人而已。   宋真其实很想问问席城,他到底看上了那个人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披着宋青躯壳的陌生人而已,甚至连他的真面目都没见过一次,这种喜欢,应该说这种深情到底是从哪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宋真知道自己不会问,问了,席城大概也会说,但那无疑也是残忍的。   想到这里,宋真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听见席城说:“他人呢?”   宋真知道他问的是宋青,宋家真正的三少爷,“大哥送他回房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席城突然一笑,有些轻蔑,有些嘲讽,“宋责如愿了。”   宋责如愿了。   如愿的赶跑了宋青,换回了真正的宋青。   也同时赶走了席城用了心的人。   宋真这个年纪,还没有真正地爱上过什么人,但见席城与宋责打架时的样子,那股凶狠与撕裂,想必定是动了真心的,即使不能感同身受,起码,宋真知道席城此刻一定十分难过,有时候真正的难过反而无法表达出来,因为所有的情绪都用来了悲伤了,又哪里来的多余的力气去歇斯底里呢。   喜欢的东西被无端端地夺走,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此无论天明黑夜,月明或缺,再也得不到关于对方的只言片语,哪怕仰望同一片星空亦是痴心妄想。   这一切,又如何不让人心伤呢。   “你会原谅他吗?”宋真问。   席城把手操在口袋里,挺拔的背影生出几许落寞来,“我不能原谅的人,是我自己。”   宋真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席城却再未停留,只身步下了台阶,上了车,走远了。   花园的入口,栏栅架上还挂着宋青顺手放上去的风铃,随着风摇曳飘荡。   铃,铃,铃。   像所有真心喜欢过却又消磨在岁月里的乐声,不管曾有多激荡多热烈,消逝了,便是结束。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粗粗算来,大概有三四年了吧。   席城还是会经常梦到那个时而温和时而锋利的住在少年身体里的人。   有时候是在飞往G省的那趟飞机上,他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抚上背脊,如银杏般清爽的气息弥漫着小小的洗手间,镜子里映出的脸像水中打捞起来的月色般柔和。   有时候又在电梯里,他贴着墙,站得笔直,身体繃得像一根张满的弦。   很多时候梦到一半就会醒过来,外头月色朦胧,屋子里暗夜如许。   他一直没有搬家,怕宋青有天回来了,会找不到这里。   只是宋青一直没有回来,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在街上,连个背影与他相似的人都没有。   连席城自己有时候都开始弄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好在还有宋真在,偶尔能跟他聊一聊宋青的事。   听说宋三少大学毕了业,跟一帮朋友弄了个公司,做得也算是有模有样了,上个月席城在一个酒会上远远看见了他,张扬的金发比头顶的宫灯还耀眼,若是宋憬川还在,估计又少不得一番训斥。   席城只是匆匆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若这具身体里是他想念的那个人该有多好。   当年跟宋责打了一架后,席城又回去那栋别墅看过,别墅的主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只剩下一座空屋子,对方却像是料定了他会来似的,将留书钉在门板上,信不长,寥寥数语,席城看完后,却久久没有动弹。   信上说,缘起缘灭,皆由天定。相逢为缘,相离即止。叫他不要再寻找,时机到了,自然会重逢。   这几年席城时常把信拿出来看,信都快能蘸盐下菜了,宋青却依旧一点信都没有。   其实席城自己是不信这一套鬼话连篇的,只是鬼使神差的,这么多年竟然就这么相信着过来了。   陈渊和颜欢端着酒杯走过来,恭敬地叫了声四叔。   席城回过神来,淡淡地瞟了两人一眼,语气冷然:“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七号。”   “工作有着落了吗?”   两人额头上开始澿澿地冒冷汗,好些日子没见,陈渊发现四叔比从前更可怕了,“昨天收到了一家游戏公司的面试通知,明天去面试。”   席城几不可闻地点点头,眼神接着扫向一旁的颜欢,颜欢头皮一紧,立刻说道:“我要去国外陪单西一段时间,然后等单西的病情稳定了,我们就一起回来。”   席城喝了口酒,眯起了眼睛,“很好。”   陈渊和颜欢面面相觑,然后识趣地走开了。   酒会结束后,席城在酒店又呆了一会儿。   他喝了不少酒,开车回去是没有问题,只是夜深了,不想那么累。   从举办酒会的那层坐电梯下来,刚走到大厅,被穿堂而过的风一吹,酒意似乎醒了大半,席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见对面一群人走了过来,年纪都很轻,一路走一路说,气氛非常融洽。   席城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刚过,时间不算晚。   路过的人群像一阵风,吹动了他额角的黑发,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靠!这么晚了还有宵夜吃吗?”随行的其他人只是笑笑,都没有说话。   席城将外套甩在肩膀上,掏出烟来点上,走出几步,无意识地回了一次头。   缓缓闭合的电梯里,那一张陌生温和的脸,双眼澄亮如星尘,嘴角微扬的弧度像是好多年前朝他飘然走来的少年,那般肆意与飞扬,席城心口一空,风一样的冲回电梯,电梯门却像两片闸刀,无情地合上了。   席城翻遍了整个酒店,再没找到那个有着熟悉笑容的人。   宋真早已习惯了他发神经,回去的路上陪着席城一起沉默,宋真觉得,席城是疯了,早在四年前就疯了。   虽然看上去跟平常人无异,但是静下来那一股空茫的绝望就像水草一样,攀上来拴住人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把人拖入绝境,永不超生。   “昨天我妈生日,佣人一早在门外发现了生日礼物。”   席城一愣,嗓子有些发干,“谁送的?”   “不知道。”宋真说,“不过我妈挺喜欢的,是一对德惠堂的翡翠耳环,我们家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这家店的东西,但是我问过所有人,都不是他们送的。”   “所以?”   宋真耸耸肩,笑道:“所以,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送的,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好好感谢他的。”   席城微眯起眼睛,眼底划过几丝狂喜与兴奋,“是他。”   宋真假装没听见,“什么?”   “没什么。”   凌晨的街道刚被雨水冲刷过,路灯迷离,勾起几分暧昧丛生。   席城打下车窗,仿佛看见午夜梦回时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个身影,那张脸。   多想和你牵手,诚然白头,亲爱厮磨。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有点潦草,不过个人觉得这是最好的收尾了。 再往下写,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写的,但是感觉势必会不对了。 这是我写过最唐突的一个结局,因为想说留多一点空间给大家想象也不错。 后面可能会有番外,有时间会上。 最后,谢谢一路从开头追到结尾的大家,鞠躬。   ☆、番外一   陈渊混了四年大学,终于要毕业了。   他有点小兴奋,更多的却是惆怅,从小顶着富二代的光环,走到哪里无形中都带着一股金B辉煌的光芒,好在陈渊自己倒看得开,深知起|点高总比没起|点好,想想也就释怀了。   其实找工作对他来说很容易,只要一张口,家里的叔叔伯伯绝对能送个好工作给他,再不济,还能去自家公司,陈渊并不觉得自己能走后门,至少他爹这关就过不了,尽管如此,陈渊觉得在没有获得更多的工作经验之前,还是别去自家公司丢人了。   陈渊入大学的时候报的是经济管理,后来发现自己对计算机专业还挺感兴趣的,所以便瞒着家里跳了系,当然,他爹知道后大发雷霆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电子行业蓬勃发展,让陈渊觉得自己选这个专业还是挺有前途的。   大四一开始,陈渊便找了家小公司实习了,工资不高,公司人也少,倒还挺好相处的,只是呆了几个月发觉没什么东西可学,遂想着趁快毕业了,正经找个好一点的公司长长见识,简历投了好几家网络公司,只被一家规模不在而且成立也不久的公司挑上了,通知他去面试。   陈渊去面试之前特地上网查了查,发现这个公司主要开发网络游戏,规模真心不大,公司股东却有三个之多,要不是在看这间公司开发了近两年来市面上比较火的“风游天下”,陈渊压根没兴趣走这一趟。   面试的前一晚,陈渊特意睡得很早,但是还没睡着,宋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两家隔得这么近,两人站在自家阳台上就能对话,而且现在时间尚早,陈渊真不知道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这三年是个漫长又短暂的过程。   至少对陈渊说是很短的,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那么晃过去了。   他现在已经能接受宋青还是原来的宋青这个事实了,要把那小一年里宋青身体里住着的是另一个人的事实消化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以为宋青的改变是因为其本身变好了,其实并不是的。   陈渊如今都记得,当自己从宋二哥嘴里听到这个诡异得超乎现实的真相时,内心有多震憾。   以及,那个陪伴他度过短暂岁月的陌生人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时的难过和恐慌。   陈渊很不想承认,他喜欢那个温和里藏着锋利的人。   比起自己的童年伙伴宋青,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就像一道疤,有着细长的伤口,有时间的缝合,终究会好,但是好了,它就会变成一道疤痕,即使淡了,还是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   “喂,听说你丫明天去面试?”宋青在那头嚣张的问。   陈渊靠坐在床上,屋里的安静衬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嗯,祝我好运吧。”   宋青在那头啐了一口,“滚!就算面试不上也不是你的问题,是丫的没眼光!”   陈渊无可奈何的笑,“我还没去呢,你就咒我!”   有时候陈渊会跟宋青说着说着就想起那个也叫宋青的人来,大概怀念这种东西人人都有,只是有个深浅的区别而已,他会不经意间想起那个宋青笑起来时眼睛里藏着的温柔,说话时语气里挟带着的诚实,当我们开始想念的时候,往往是最该感到悲哀的时刻,因为已经遥不可及,所以才配得上怀念一词。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回忆比往常来得更加汹涌,陈渊忙抹了把脸,听见宋青说,“明晚陈记,哥请吃饭!”   陈渊无声的笑了笑,“好。”   第二天早上陈渊在闹钟的魔音摧耳中醒了过来。   夏季快来了,空气里已经能嗅到一丝热气。   昨晚做了一夜的梦,陈渊有些恹恹地从床上坐起来,不一会儿,母亲便来敲他的房门,提醒他面试别迟到了。   陈渊在家里吃了早餐,拿着背包出了门。   面试的公司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繁华程度自然是赶不上中心地段,但胜在安静。   公司所在的那幢楼新建没几年,看着还算气派。   陈渊坐电梯上了公司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外开放式的办公区域立刻跳进了视线里。   陈渊心里一愣,心说这虽然是游戏公司吧,但这办公间也太不讲究了吧,随便个什么外人都能自由出入,公司机密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泄露过?   心思还没回笼,就见长相清纯的秘书妹子问他来意,陈渊忙说自己面试的,妹子朝他礼貌的笑笑,然后把人直接引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进门前陈渊瞟了眼房门,上面用黑体写着“秦清”。   这间屋子应该是老板的巢穴,布置虽然简单,但是该有一样不缺,靠门的这一面墙边还有个酒柜,陈列架上摆着各种好酒,与腰持平的吧台上还放了一套咖啡机,秘书让他随意坐,去酒柜后面给他倒了杯水,便出去了。   办公室靠北的方向有一整片落地窗,从这里看出去,外面全都是绿化地带,晚春初夏的现在,房间里静谧的空气让人觉得清爽,陈渊心神一放松,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不等他这口气松完,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个长相清俊的男人走了进来。   陈渊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种见了席四叔的即视感。   来人在他脸上轻轻扫了一圈,然后温和的微笑,声音如早春微凉的气息,有些清冷,但足够善意,“请坐。”   陈渊依言坐下,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对方身上瞟。   目测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被黑框眼镜遮挡的双眼里没有太多实质的神情,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只是白色衬衫加黑色长裤,这一副学生时候的打扮倒是减龄不少啊,除了单西,陈渊这辈子还没见过能把白色衫衣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陈渊?”   陈渊匆忙地收回视线,“是。”   “我叫秦清,很高兴你能过来。”对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朝他递出了右手,陈渊觉得自己那一刻像只小虾米似的,恭恭敬敬地接过大神递来的手,无比虔诚地轻轻一握,生怕太用力,会把对方纤细白皙的手给握碎了,嘴里道:“我也很高兴能接到贵公司的面试通知。”   秦清温和一笑,手里拿着他的简历,低头时露出一方饱满的额头,尔后他抬起头来,嘴角边浸一抹亘古不变的温和笑容,“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这么开门见山,倒让陈渊有点适应不过来,愣了两秒才回答道:“随时都可以。”   秦清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让陈渊觉得熟悉,“有人说我的咖啡煮得不错,要不要尝尝?”   陈渊没听说过哪个老板在员工还没正式上班的时候请对方喝咖啡的,可是秦清得体大方的笑容让陈渊没有办法拒绝,其实他心底也没想过要拒绝。   秦清放下手里的简历,起身走向了吧台。   陈渊见他面对着自己站着,眉目平和温厚,眉宇间沉淀着他从前看不懂的深沉,背后的各式酒水衬得他的身影高挑且单薄,在这一分单薄里,他的身躯却如崖边的孤松般挺拔俊伟。   陈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吧台。   不是不惊讶的。   只是这种惊讶在语言里显得苍白,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开口说话,就怕眼前这一切会被声音打乱,打碎,一回神,他还坐在这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人来面试。   咖啡煮开了,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秦清熟稔地把咖啡倒入杯子里,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抬眼时那一抹熟悉更盛,“小心烫。”   陈渊盯着他看了一阵,然后端起咖啡杯的把手,凑进嘴边喝了一口。   咖啡滚烫,却充满浓郁的香气,细品之下,还有些苦涩,只是被牛奶的清甜中和了,尝不大出来。   陈渊把杯子重新放回去,望着吧台后的男人,踌躇片刻,才缓缓开口:“这几年我们都很想你。”   “谁?”   “颜欢、我、宋二哥,还有四叔,他一直在找你。”   秦清一手撑在台面上,另一只手端了咖啡来喝,镜片上被咖啡蒸腾的热气熏出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被热气隔在后面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就像经历过太多世事之后的平和与无争,“谢谢。”   这清浅的两个字,于秦清而言不过一张一合的时间,陈渊却在这简短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对往日的怀念和如今的珍惜,因为曾经相依过,所以说这两个字时才不能做到绝对的坦然。   陈渊忍不住问:“这几年……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闻言,秦清终于抬起头来,隽秀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的微笑,“还不错,你呢?”   陈渊发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拼命地点头,“也挺好的。”然后声音突然就哽住了,秦清隔着一道柜台看着他,嘴角边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褪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咖啡,要再来一杯吗?”      ☆、番外二   席仲的七十大寿,自然是宾客临门。   几个儿子为了这场生日宴,也是操碎了心。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席城却是到得最晚的,对此也没人敢说什么,自从席城长大成人后,在席家基本上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这种认同不禁有席仲的偏爱,还有席城自身的成就与地位。   城内中人谁都知道席城手里握着一个上市公司,寻常人根本无法估算他的身价,就冲这一点,也能成功的让所有人都闭上嘴了。   席仲对于席城最后一个回来并没有表示不满,事实上自己的生日小儿子能到场,他就要谢天谢地了。   说起席城的身世,并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同样是席仲原配妻子所生,只是席夫人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以至难产而亡,席仲与夫人伉俪情深,只要席城在一天,自己就很难从情伤里走出来,席仲的父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最后说要带走席城抚养。   席仲虽然不好麻烦父亲,但是席老太爷心意已决,这事就这么定了。   席仲是在席城满了六岁之后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这孩子。   席老太爷曾经打过仗,打仗之前也是出自书本网,所以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席仲那时已能平静的看待这孩子夺走自己爱人的事实,本想接席城回去,席城自己却不意愿了,冷着一张小脸对他说:“等我长大了自然会回去。”   为着这句话,席仲后来再没提过接席城回家的事。   直到席老太爷寿终正寝,席城才回了席家。   席城在这个家里也并没有呆太久,有一天突然跟席仲说要出国,而且不是征求意见,纯粹只是例行通知而已,席仲知道这件事时,席城已经把出国的一应手续全部办妥了。   有时候看一个人,仅从一个眼神里便能分辨一二,更何况席仲在商场上混迹多年,识人断事的本事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知道这孩子有着极强的毅力和主见,所以也没有多加挽留。   席城这一走就是数年,等再回来时,已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了。   轮廓愈发清晰俊朗,有乃父之风。   席城上头有三个哥哥。   因着一母同胞的关系,相处得倒还不错。   起码没有那些豪门家庭里兄弟阋墙的脏事儿,对此席仲也很是欣慰。   席间有亲朋提起席城成家的事,上头的三个哥哥都早已儿女成双了,做为老幺的席城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听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下三姑六婆可急坏了,其实她们一直都着急着呢,只是每每撞见席城千年冰山的脸,那些咶噪又全都顺着舌根子缩了回去。   今天仗着满堂的宾客,有人支了声,“小城今年也三十四了吧,该成家了。”   “是啊,我们家梁宣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上学了。”   “虽然条件好,可是冬天一个睡觉被窝冷冰冰的多难受啊,家里有个女人终究是好事。”   有人开了头,后面就像黄河决堤似的,收都收不住。   席城在众人的议论下,依旧淡定的提筷夹菜吃。   席恬坐在他旁边,小弧度的转头看了四叔一眼,心说这姑婆姑妈们忒没见识,没见四叔表情越来越冷了嘛,等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血案她可不负责通传的。   这几年席恬也成熟并不少,再也不会动不动就跳楼了,四年前跳楼还有人来劝她,后来再去跳楼,打电话给宋青,都没人甩她了。那段时间四叔整个人也是颓废得不像话,再也没管过她的事。   慢慢地,席恬也就不瞎闹腾了,兜兜转转的在陈渊那里听说了些关于四叔的事,陈渊说得也是含糊不明的,席恬只知道向来唯我独尊的四叔失恋了。   这个恋失得有些诡异,因为席恬自始至终不知道另一个主角姓甚名谁,但是转念一想,能被四叔心心念念忘不了的,不说倾城佳人,起码也善解人意吧。   席恬虽然怕席城,但是心里还是很爱他的,就希望四叔好好的,如果失去的那个女孩子再也找不回来了,那就再遇见一个更好的吧,可是这么几年过去了,每一年家族聚餐,四叔的终身大事都会被摆上台面来说,可是无论旁人说得再激烈,做为当事人的四叔却千篇一律的不表态。   婚姻这种事,若没有四叔首肯,谁敢替他做主。   席恬有时候总有股冲动,想正而八经地问问四叔,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她不敢。   耳边的各种声音还在继续,席恬见身旁的四叔突然站起身来。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那头不知有谁说了什么,四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明显一变,然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快步出了席家的大门,独留一群说得正起劲但因主角突然跑掉而呆愣的人们。   席城跳上停在大门外的车。   手机那边的人早已收了线,握在手里的手机却像是发着烫,烫得他的手心都微微冒起汗来。   一把陌生的声音,用无比熟悉的语气,隔着一条无形的电波问他,“家里的锁换了吗?”口气是那样熟悉,仿佛今天早上他们还从同一张床上醒来,一起吃了早餐,在家门口道了再见。   席城发觉自己的心跳变快了,很快,好似下一秒就会从胸膛里跳出来。   车钥匙试了好几次,才插|进孔里,直到车子发动,席城仍觉得这像一个梦境。   夏天已经来了,风从女孩子的超短裙下灰溜溜地跑过,空气中游荡着冰淇凌的味道,席城没有吃过冰淇凌,从前是家教极严的关系,后来是长大了,发现从前得不到的现在已经不想要了。但是这一刻,他闻到了冰淇凌甘甜浓郁的香气。   从席家到市中心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席城把车子开得很快,到小区楼下的时候,突然有点怯步了。   这种优柔寡断,是他从前最恨的性情,如今终于亲身体会了一把,才发现难断的不是思绪,而是那一种近乡情怯的顿悟。   害怕电梯门打开,迎接他的是空荡的走廊。   电话里那把声音、那个人不在那里,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与幻境,因为对现实有太多期待,期望越大失望只会更大。   头顶显示的电梯楼层渐渐的到达了那个熟悉的数字,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席城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轻缓又急切地走了出来。   通往房门的那条走廊,跟往常一样干净、整洁,阳光从另一端的飘窗里洒进来,像每个恬淡的午后一般令人沉迷,在阳光是尾端的那一方空间里,一个青年静静的站在那里,背倚墙面,手里把玩着一只黑色的手机。   不属于这里的脚步声突兀的侵入,那人抬起头来,被镜片挡在后面的双眼里迸发出刺目的亮光,嘴边携了一丝阔别数年的温和笑容,轻声道:“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有多久,其实不太记得了。   午夜梦回,总是后悔,当初没有紧紧的看住这个人,以至于天人永隔,抱憾终生。   席城站在原处,这时候竟不敢靠近了。   秦清站直身子,踢了踢脚边的黑色旅行袋,语气轻快地说:“房子在装修,不介意暂时分个客房给我吧?”这纯熟的语气,俨然一副从未分别的样子,仿佛这四年的分离都是假象,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对,相濡以沫。   席城一步步走过去,眼睛定定地望着面前陌生的青年,然后不再给人说话的机会,一把将人扯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两个男人的身体,拥抱起来是生硬的,像石头一样嗑嗑碰碰,骨头碰撞时有些疼,被按在怀里的秦清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穿过席城胸前的衬衣衣料,慢慢的传出来,“席先生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席城却不说话,仅是低下头,将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深吸了好几口气,脑子里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句:“宋青。”   不知是在哪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饶是千万种情话,不及你唤我名字时的百转千回。   秦清……宋青几乎无法抵挡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滑出来的魔力,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   那时候宋青已成了席城的爱人,光明正大地,堂而皇之的在席家争得一席之位,席恬问他:“你跟我四叔久别重逢的第一个晚上,都干什么了?”   宋青脸上一赦,还未来得及说话,身旁的席城一手挽住了他的肩膀,表情严肃,“自然是干该干的事。”   宋青老脸一红:“……”   席恬:“……”      ☆、番外三   宋青从有记忆起,自己就在孤儿院了,那里有很多跟他一样没爸妈陪的小朋友,白天大家一起玩,晚上在一间大房子里睡觉。   熄了灯之后,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彼此之间看不到对方的脸,尤其是天气冷了,下雨打雷的天气,让人无端觉得害怕。   但宋青是个乐观的小孩子,即使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天一亮,还是那个喜欢笑的宋青。   所以这三十年宋青走得很辛苦,起码在身边的人来看,这是个不怕苦有原则的人。   但宋青自己却并不觉得,这一生能遇见陈东和刘洋这两个真心的朋友,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荣幸。   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幸运在后头。   一个叫席城的男人。   宋青前世谈过几场恋爱,从中学到了一个道理:时机未到,勿越雷池。   这个叫席城的人,是宋青安稳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意外。   少年时向往剑花煮酒,快意恩仇。   如今却更在意安稳度日。   席城。   这个名字如掉进草原的流火,以不可预见的速度蔓延开来,终于成了一种符号。   爱情来得这么突然,如窗柩上的藤蔓,缠绵婉转,无论过去多少个四季,依旧鲜明锃亮。   在经历第二次消失之前,宋青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爱这个男人。   充其量只是有些喜欢吧。   在他被宋责赶出宋家,在A大的校门前,席城就像救世主一样出现了。   虽然态度依旧霸道不给人拒绝的余地,但是无疑地,宋青是感激他的,甚至在看见席城的那一刻起,心里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从重生变成宋家三少爷开始,宋青一直弄不清楚自己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做为自己又对身边的人有什么影响,在宋责揭穿他的那个时候,宋青心里是全然放松的,一个人守了太久的秘密,有时候能有第二个人知道,从精神层面上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但是这种解脱的感觉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却是对自我的怀疑。   做为曾经的游戏工程师的宋青,他如果消失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席城会在意。   那一晚,在他们回席城家的那条路上,宋青感觉到了这一点。   席城什么也没说,但宋青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怒火中感受到了,这个男人是深沉的,无论有再多情绪,大概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跳过的眼神,宋青自知心智比不上他,但是能从席城身上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丁点重要,还是开心的。   至少,并不是所有人都巴不得他快点消失,好让真正的宋青回来。   这样想着的时候,宋青发现了自己的卑劣,这种品质上的污点像猛然间吞了一千苍蝇般让他觉得恶心,厌恶这样的自己和自己这种近乎病太快的想法。   所以把真正的宋青换回来,是迫在眉睫的事。   住在席城家的那几晚,宋青其实睡得很安稳。   大概知道隔着一堵墙有那么一个人还惦记着自己,所以觉得心安吧。   一个人没有梦想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身边的人。   那天早上,宋青听见席城在阳台上打电话,席城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大概也是没料到他的听力惊人,隔那么远竟然还能听得见。   宋青当时想,席城在拼命保全自己与曾经喜欢的人站在对立的立场上时,该有多为难啊。   他不相信时间过去了我对你的喜欢就当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大概感情是会变淡的,可是若真的刻骨铭心过,即使过去再多年,当时的那份感觉依旧会长存于心。   所以宋青为席城为难起来,为了一个尚算陌生的人与宋责意见相左,真的很伤脑筋。   席城在客厅里打电话的时候,宋青的手机响了。   只响了一声,便被宋青接了起来。   宋责的声音隔着一条无线波,充满了冰冷的气息,“下楼,有事找你。”   其实宋青挺理解他的冷酷,所以心里也没有什么怨言,事已至此,也的确是他欠宋青,欠宋家的。   宋青换衣服的时候,身体还是疼的,昨夜的疯狂俨然成了一个遥远的□□旖旎的梦,梦终究会醒来,大概也会惋惜,只是因为太清醒,连一点沉迷的机会都不能给予。   等换好衣服拉开房门的时候,席城就站在门外。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担心,宋青想跟他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一时又不知从哪里说起,索性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他换鞋的时候席城就着不远处,视线在身上徘徊不去,宋青感觉到了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出门前终是没有忍住,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席城灰败的脸上划过一丝亮光,眼底充满了期待,心里的话兜兜转转,最终只说了一句,“不用等我吃午饭了。”   从前不觉得,当话一出口,宋青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心酸。   就像五味杂陈的人生,只有当明白快要失去的那一刻,才会愧悔。   后来的事,宋青都记不太清楚了。   他跟着宋责到了城郊的一处别墅,然后进了门,看见了一个穿灰色袍子的男人,衣服仿古的裁剪方式让宋青觉得很奇特,对方面无表情地让他躺在床上,宋青见他右手指间携着几根长针,当针落在头顶上时,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周围都是噪杂的。   尽是哭声。   宋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满屋子都是人。   女人们抱在一起哭,男人们则是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众人见他醒来,先是一惊,然后女人们率先尖叫了起来,震得宋青耳膜都快破了,但是最要紧的是,宋青发现自己又一次重获新生。   这种概率比中□□还要难上几万倍,宋青霎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后来宋青知道原主叫秦清,为情所伤,选择自杀。   估计是死透了,才让宋青的灵魂有机可趁。   对此宋青除了摸不着头脑还是摸不着头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两次重生的契机是什么,只是身边的人都在叫他珍惜生命,他便也比从前更加懂得珍重自己和这副身躯。   秦清的家庭条件比一般人要好,父亲是检察官,母亲是医生,算得上是上流社会的人,即使如此,宋青还是觉得一切要靠自己,于是跟身边的几个朋友捉磨着开了个游戏公司。   刚开始公司人不多,后来他们开发的“风游天下”开发推广之后,在市场上反应良好,刚开始投钱的几个朋友才开始重视这个公司,发展到今天的这三年间,公司已经有了不错的前景。   那天陈渊来面试。   宋青去见他之前在休息室里坐了很久,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   那么多年没见,不知道陈渊是否能认出他来。   宋青对此是抱有期待的。   其实陈渊也不笨,三两句话便真的认出了他,两人隔着一道柜台说了些话,陈渊问他这几年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为什么不去见他们,不去见席城?   宋青呡了口咖啡,语气平淡,“因为还不够资格。”   不够资格站在席城身边。   当我们在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同时也希望能被他身边的朋友喜欢和接纳,而通向这道成功之门的路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唯有此,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站在那个人身边,与他一起接受众人的注视和祝福。   宋青并不贪心。   他甚至都不需要别人的祝福,他只要在这段关系里,他与席城是对等的就行。   所以在他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之前,并不打算去找席城摊牌。   “那现在呢?”陈渊看着,“够资格了吗?”   宋青微微地笑,“你觉得呢。”   他回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拿了随身带的东西便出发了。   开车去席城家的那条路,他走过无数遍,乘电梯上楼的时候突然想起几年前,他和席城在这部电梯里上演的惊魂一幕。   或许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存在的,绕了那么大一个弯,他和他,终究还是会重逢。   即使这种重逢是人为的,姑且也算有缘吧。   席城家的门还是四年前的那一块,因为被人精心打理,所以连颜色都没变。   他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在锁孔周围划了个圈,最终还是没有插|进去。   反而退到一旁,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在手机里存了几年却从未打过的号码,电话通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快得要命,像马上就要飞起来似的,对着手机说,“家里的锁换了吗?”   脚下的这条走廊很干净,连片多余的垃圾都没有。   宋青懒懒地倚在墙边,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   夏天已经来了,空气里能闻到阳光的气息,它们从走廊尽头的飘窗里飞进来,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脚边,然后堪堪停住,宋青站在那一片浅浅的阴影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遇见了真心的朋友,获得了重生的机会,然而最幸运的,是遇见了这个叫席城的男人。   这辈子听过最美的情话,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想一直与你牵手,相敬相依,耳鬓厮磨。      ☆、番外四   宋青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大亮了。   席城的这间房子位于二十几层,紧闭的窗户外面,冬天的风结着伴呼呼地跑了过去。   宋青爬起来的时候,扯动了身后昨晚被侵|犯过的地方,他疼得嘶了一声,皱着眉头换了个姿势,改成趴在床上,席城推门进来的时候,见他这副狗趴的架势,笑出了声音来,“你在学游泳?”   宋青蹬他一眼,“学你妹!”   对于这种不恭敬,席城倒不在意,只是走到床边坐下,宋青顺势把下巴搁在他大腿上,轻声问:“今天真要去你家?”算算日子,离那天他以秦清的身份站在席城家门口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这半年宋青一直住在席城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关系确立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宋青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工作的时候各忙各的,偶尔能一起回家,也可以做饭吃,吃完饭如果时间早的话还会去家附近的电影院里买两张票看一场电影,仔细想想,这样的日子何其滋润啊。   宋青发现自己现在把这座房子称作家已经越来越顺溜了,下班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守在公司里,连秘书都八卦地问过他是不是恋爱了,宋青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若说了,估计公司里那帮家伙要起哄让他把人带出来见见,倒不是说席城见不得人,只是这种身份这个性别,让宋青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头疼呢。   房间里开了暖气,但席城还是扯过被子给宋青盖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低下头来时眼里映出点点的波光,“怎么?害怕了?”   宋青切了一声,有些欠削的说:“大爷我会怕?”   他跟颜欢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连对方标致性的大爷也是说得很顺口,席城专注的看着他,“我爸脾气不好,要做好准备。”   宋青抬起眼睛,就着这个躺卧的姿势看他,半晌说了一句,“放心,只要你不先放手,我是不会抛弃你的。”话虽然有些欠扁,不过席城却听得高兴。   虽然宋青换了个身体,但灵魂没换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席城没那么多时间去想自己会不会不适应,事实上,就算宋青今天换成个丑八怪,只要确信身体里住着的这个灵魂是宋青无误,席城觉得自己都能照样亲下去。   有时候大概真的不存在外貌主义,若你还在意另一半的外表,只能说明你还不够爱他而已。   这个城市的冬天惯会下雪,扬扬洒洒的悄悄地就会盖住整座城市,窗外雪花肆意,屋内却温暖如春。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早安吻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姑且先把厨房里做好的早餐放一边吧,因为这个吻,可能会持续很久。   吃过迟来的早餐,两人从家里出发去席家大宅的时候都快要中午了。   今天是除夕,照习俗,一家人是要坐在一起吃团年饭的。   其实宋青还不太想这么早去见席城的家人,先不说会不会受欢迎,如今他跟席城感情还不够稳定,其实还是应该缓缓再说。   只是宋青虽然是这么想的,然而席城的理由更充分:“如果我今年不带你回去,又会被逼婚。”   宋青翻了个白眼,“你若不肯,谁敢逼你的婚啊?”   席城默了片刻,“不管,你必须跟我回去。”   好吧,席先生耍赖了,宋青只得举双手投降,这辈子就这么被吃定了,想想也是醉的不要不要的。   两人下了楼,坐上车的时候宋青突然有些担心说,“你爸没心脏病吧?”   正在帮他系安全带的席城听了这话,无语的看着他,“你希望他有?”   “不是啊,”宋青皱着眉头,“如果等会儿咱们刺激到他,他老人家有什么不测,我不成罪人了嘛?还怎么跟你举案齐眉啊?”这话让席城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宋青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大过年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精神得很,也不是玻璃心,你别把他想得那么脆弱。”   闻言,宋青终于稍稍定了定神。   他是真怕席仲会被儿子跟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气得口吐鲜血,到时候好好的除夕家宴成了葬礼可就太不妙了。   “席家的晚宴开始得早,吃完了之后我陪你回你家。”   宋青点点头,其实秦清的父母还是很开明的,老早就知道自己儿子跟个男人在一起了,当时秦爸还有些不能接受,毕竟这种事只听过,没料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碰见,还是自己儿子,秦妈比起秦爸来可就开明太多了,一知道有席城这么一个人存在之后,秦妈居然叫宋青把人带回去让她见见,让宋真差点跌破了眼镜。   在秦妈催促了几次之后,宋真终于明白她是认真的了,于是席城提着大把大把的礼品上门了。   那个晚上,在宋青看来十分和谐融洽,席先生发挥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秦妈哄得高兴得不得了,连向来不看好的秦爸也给忽悠……哦不,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总之,宋青第一次发现席城不面瘫的时候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在席城登门没几天,秦家的人就都知道宋青有男朋友了。   还有亲戚特意打电话来问他这件事,言语之间对席城颇有兴趣,搞得宋青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这家人是个什么构造,仿佛他交的不是男朋友而是女朋友一样,一点惊疑和顾忌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这让宋青着实松了口气,他真怕秦爸秦妈会反对他跟席城在一起,事实上宋青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段关系得不到认同,宋青甚至要远离秦爸秦妈的生活圈子,虽然这样很不孝顺,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了一次活命的机会,真的不想再错过这个男人了。   至于宋青的真正身份,他觉得秦爸秦妈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可是两人一直没有说什么,平时对宋青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倒让宋青不知该怎么主动坦承这件事了,若照直说,怕伤了他们的心,可是若瞒着吧,宋青怕又有那被揭穿的一天。   在重生到秦清身上的第四个月,宋青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想抽个时间好好跟两老谈谈,可是那天早上秦妈在厨房里的那番话,让宋青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妈虽然五十几岁了,可是保养得好,又有骨子里那份涵养加持,是个十分得体有韵味的女人。   她喜欢厨房,说这是一个家的心脏,尤其早晨的厨房让她觉得舒服,大概是安静吧,那时候外面的车子不太多,人声也少,厨房安静得就像是即将出嫁的新娘子,很清爽,也有些害羞。   宋青洗漱之后,去厨房门口观摩秦妈做早餐。   砂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里面的白粥冒着一个一个的泡,空气里散发着煎鸡蛋的香味儿,宋青倚在门框上,秦妈头也没回,突然说,“以前秦清从来不进厨房。”   宋青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感觉,就好像一盆冷水突然泼了下来,从身到心给浇了个透心凉。   “他从小就是个内向的孩子,不喜欢说话,跟我们也没多少话讲,从前我一直没有担心过他,因为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他出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慢慢地转过身来看了门边的宋青一眼,“我和他爸爸差点也要跟着他去了,但是你来了。”   宋青觉得自己整个人有点飘,仿佛灵魂脱离了肉体一样,感知上有些迟缓。   “从你醒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秦清,孩子是我生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他,所以这瞒不过我,”秦妈说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一直没停,她已经把锅里的三只荷包蛋捞起来放进了一早准备好的盘子里,又用筷子挑了几片火腿放进平底锅里,火腿碰到油,立刻发出“嗞嗞”的声响,“秦清走到这一步,我们虽然感到意外,但也知道事实不容改变,既然你来了,说明我们有缘分,这些日子我看出来你也是个好孩子,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如果不愿意,来去都由你。”   她这样说,便是默许宋青占了她儿子的身体了。   宋青眼眶有点发热,慢慢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声音低低的,生怕戳破了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我妈,以后我能替秦清孝顺你们吗?”   秦妈愣了愣,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任何聪慧得恰到好处的女人都是可爱的,宋青对这一切充满了感激,感激他碰见了这么知情达理的一家人,容许他继续活着,以他们熟悉的这个身份。   车子行驶在略显拥挤的马路上。   宋青转过头来看着身边正在开车的男人,“我爸妈这么开明的接受了你,如果等会儿你爸拿扫帚赶我走,我以后可就再不去你们家了啊。”   席城抽了个空看他一眼,掀起嘴角笑,“媳妇怎么说,就怎么办。”   “我去!”宋青啐他一口,“谁是你媳妇!”   人潮终会拥挤,前路必定也会坎坷。   只愿岁月无虞,始终温暖长情。      ☆、番外五   小五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行政文员,虽然职位不高,但好歹也算元老级人物,是公司的第一批员工。   其实行政的工作量并不大,虽然是行政,但是公司大大小小的杂事都归她管,包括给老板泡个茶冲个咖啡什么的,薪资还算不错,最主要的是同事之间相处融洽,老板也是好人,所以她做得很开心。   最近公司的大老板总是春光满面的,小五心里捉磨着肯定是谈恋爱了。   说起这个大老板,其实年纪很轻,最多不过三十岁,长相清秀斯文,性格也好,相信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的,只是对于这个BOSS,小五向来是只敢远观,要是敢打他主意,估计自己得被“分尸”。   因为,她的大老板可是有个炒鸡厉害的男盆友。   这个男盆友……小五每次都很想正大光明的瞅上一眼对方的尊容,可是,鼓足了九十九分的勇气,在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一刻还是没敢抬起头来。   唉。   每每想到这件事,小五就只有叹气的份儿。   为什么全世界的好男人不是结婚了就是同性恋呢。   长此以往,那单着的女人还要不要活了!   但她也只能这么一想,说到抗议还真不敢。   周五下午快下班了,小五赶紧掏出化妆包来补补妆,姐妹淘说等会儿还要介绍个帅哥给她认识呢。   她这头妆还没补完,只听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小五下意识的一抬头,立马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小五是最近才知道他的名字的,叫席城。   他们这个游戏公司装修得还挺高大上的,可是席城只是随随便便的往那儿一站,小五只能想到“蓬壁生辉”这个词,说实话,如果换她是大老板,铁定不会让自己男人有事没事来公司晃荡,你说要是在路上被个心机婊或者绿花样婊给勾走了怎么办,而且还不能只防女人,男人也得好好防着啊。   小五觉得自家老板心眼儿真是够大的,拥有这么个极品宝贝还不知道藏在家里。   席城当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可爱的行政小姐眼里已经被打上了极品宝贝的标签,仅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便径直朝走廊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最近宋青比较忙,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刚好碰上席城的繁忙期,所以常常是宋青睡熟了席城还没回来,早上宋青起床了席城还没醒,对此席某人表示强烈不满,抗议数次,但均被宋检|察官无情驳回。   驳回理由也很充分——咱还能不能有点自主权利了。   听了这话,席城开始反省自己,在这件事上自己确实是小气了,也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就得给彼此自由的空间,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当他连续一个星期没能跟宋青有说话的机会的时候,席城不干了,所以只能中午加班把事情提前做完,然后踩着点来逮这宋小青。   席城推门进去的时候,宋小青正陷在大班椅里想构思。   公司这几年发展势头不错,但是宋青还是习惯亲力亲为,你让他整天闲坐在那儿他也闲不住,颜欢就说过他是忙碌命,宋青只是笑笑,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门被推开的时候,宋青正在想事情,还以为是行政进来了,随口道:“小五,麻烦帮我冲杯咖啡。”   没过多久,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便摆在桌子上,宋青这才抬起头来,立刻被席城人高马大的气势给吓着了,愣了一下才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走路都没声音。   席城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他身边,倚坐在身后的办公桌上,低下头看宋青时,眼睛里沉淀着几许如丝的温柔,“来找你吃饭,约吗?”   宋青正喝咖啡,听了这话想了想,“可是我可能要好晚咧。”   “那我把饭叫到这里来吃,吃了你再做事。”   宋青瞅他一眼,“那你呢?”   “我等你下班。”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没好好的说过话,就更别提一起吃个饭了,宋青想既然席城来了,就让他等等自己吧,暑假马上就要来了,公司最新开发的这款游戏要赶上这股浪潮公测,所以整个公司已经连续加班了一个多月了,员工都那么拼,自己身为老板就更加不能懈怠了,其他倒没什么,宋青就是觉得有些委屈席城,想人家好好的一个大少爷要来等他下班,连吃个饭都不能好好的吃,只能窝在这个简陋的办公室里,跟错了人真悲哀。   其实到底是谁跟着谁,还不一定呢。   小五补好了妆准备下班了。   眼看着墙上的钟快要五点半了,小五走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外,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门,推开门之前小五一直在想里面老板会不会正跟自家男人XXOO呢,可是推门之后小五有点失望。   只见大老板还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在纸上写写划划,席城则坐在靠窗的那张沙发上抽了本书看,气氛太过正经,连一丝暧昧的气息都嗅不到。   小五不由有点恨铁不成钢。   办公室这么刺激的幽会场所啊,大老板竟然都不知道好好利用,唉,为了大老板的性福,小五也是操碎了心。   “小五,有事吗?”   大老板的声音打断了小五的臆想,她忙回过神来,笑眯眯地问,“老板,你和席先生是出去吃饭还是我帮你们叫餐?”   小五看见大老板听完这话,往沙发的方向望了一眼,沙发上正低头看书的男人头也未抬,声音清冷得要命,“不用了,我已经点了餐,没事你可以下班了。”   其实小五一直都知道在席城面前,自家的老板也只能受了。   可是这气场,这说话的语气,想想也是攻得没谁了。   无论怎么说,自家老板这种温和的性子,若是找个女朋友可能也得被吃得死死的,而且还得受气,小五私心的想,宁愿便宜了席城,也别拿老板去给那些心机女白白糟蹋了。   带上门的那个瞬间,透过渐渐闭合的房门,小五仿佛看见席城慢慢的抬起头来,望向办公桌后的大老板。   眼神缱绻,温暖深情。   小五提着包乘电梯下了楼。   夕阳瑰丽,潋滟如血。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午,长街上还是有很多人,或许昨天她也遇见过,只是世界变化太快了,让她无法牢牢记住他们的面容。   回家的那趟公交车依旧会在十分钟后如约而至。   她也还是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一族。   时光总是平淡,但我们确经历过疯狂。   美好是所有人共同的憧憬,在追逐这份美好的路途中,总会跌倒、会受伤,但最后还是会爬起来继续奔跑,因为人生永远在路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撒花!!!! 虽然只是短篇,但也写了整整两个月,主要是更文的期间工作很忙,所以不能每天更新,耽误了很多时间。 谢谢从文开头看到结尾的大家们,还有给文章提了很多宝贵意见的大家们,谢谢你们的意见和支持。 其实要把一篇文写完真的不容易,要把他写好就更不容易了,中途有好几次都很想放弃,但是有个朋友一直鼓励我,说一定有人在期待后续的发展,让我坚持了下来。所有写出来的文章都像我的孩子一样,不忍心让他停滞不前,也不忍心让他烂尾,如果看到最后这一章还有人觉得是烂尾了,那可能是我表达意义上的欠缺和文字的不成熟,希望能在接下来的写作过程中得到改善和进步。 就写到这儿了。 新文还没有影子,不过一有时间就会发新文的。 最后谢谢大家\(^o^)/~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